库房的滑门在我身后关上,我花了几秒钟适应照明光线。
皮克西尔波克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擦拭着一把长剑。然后,打了个喷嚏。
我走到工具箱旁,拿出两个面罩,检查了一下滤心,然后将其中一个戴在脸上,另一个则递给了皮克西尔波克。
他没有看我,或做出任何表示,但至少把面罩接了过去戴上。
之后我们依旧回避着彼此的视线,就只是默默的清理库房。
除了练习剑之外,库房只储存一些显然是从军火库里头淘汰掉的武器,我看到几柄没有能量的脉冲长矛、不同样式和材质的棍子,还有种类各异的刀剑。
有一柄军刀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轻轻掂着刀身和握柄将它拿起来。并不是刀柄末端的鹰头结构,或是刀锷上没看过的华丽徽记吸引了我的注意,而是……共鸣。
我弹了一下刀身,聆听着回荡在空气中的清脆声响。那让我肯定了,的确是共鸣,和我……意识之内波动产生的共鸣。虽然和所有活物都会产生的波动并不一样,但这毫无疑问的也是一种波动。
再次端详徽记,没有和任何我的记忆链接起来。我耸耸肩,最后一次抚过刀柄上的护手,用指腹一路从刀身划过,最后停在刀尖,感受着那特殊的共鸣直到波动消逝,然后将军刀放回原位。
改天再来研究好了,或许盖拿会愿意和我解释这柄军刀有什么特殊之处。
之后的时间,我和皮克西尔波克继续清理剩下的武器,整理归位,并且挑出有损坏疑虑的准备淘汰──包含今天那两把被我们弄断的。完成了工作以后,我更新了墙上终端的纪录,接着将储藏柜锁好。
“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从来不愿意替自己挺身而出?”皮克西尔波克背对着我说道,尾巴低垂没有摆动,声音因为面罩的关系有点模糊。
“我不想要伤害任何人。”我低声响应,开始怀疑我到底能说服谁。”去欺负那些欺负我的人,只会让我变得和他们一样。”但我是这么相信的。”而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皮克西尔波克没有响应我,只是沉默的站了好一段时间,没有移动,或是给出任何肢体语言。
”你知道爸要求元老院放逐他以后,最后一次和我见面时,跟我说了什么吗?”他的声音即使有点模糊,但我还是能听出来那很重的鼻音。”他要我……”皮克西尔波克中断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他居然要我照顾好你。”
然后,他摘下面罩,放回工具箱里面,挥手让自动门感应,离开了库房。
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食堂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想要伤害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么对食物合成机说了。显然,我连食物合成机都说服不了,因为它给了我一碗棕色的黏稠糊状物。
不管看起来有多怪,这都还是食物。所以我并没有抱怨,一汤匙一汤匙的将有机先质塞进嘴里。
吃完晚餐以后,我直接前去淋浴。仍然是只有我一个人,或许我今天还有剩下些许份量的好运可以挥霍。
站在莲蓬头下方,我抬起头,看着莲蓬头中的几个小洞。
有什么……在那里。
我知道这是废话,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向上伸出手,好像更有帮助一些,我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那……韵律。
陌生又熟悉的,是我的视而不见。但现在,我看见了。
是水,水分子在氢键作用力间摆动着的韵律。我继续向深处探询,确认更细部的结构已经超过我可以触及的领域,但还是能依稀感受到电子云分布不均造成的极化,以及更微观,夸克等级的粒子震荡。
就像看见了真理,并且将世界放在手掌之上。
我以意识将残存在管路中的液体引导而出,让水流按照我所想,在空气中对抗重力法则的流动。
真是……奇妙。
水流首尾相接,以我为圆心形成一个环状结构,高速的奔流着。我用指甲尖端轻轻碰触表面,体会流体的湍急,而溅起的几颗液珠喷到了脸上。
像个傻子一样,我对着这奇特的景象笑了出来。
我感受到了其他残留在地板上的水,触手可及,就像……我身体延伸而出的一部分。以意识号令,所有液体喷到半空中,一片晶莹凝滞的水幕就这么出现了。
仔细想想其实有点恶心,可是我现在太兴奋了,不介意这种小事情。
以单脚为圆心,我快速的旋转身体舞动着,竖起尾巴保持平衡,让所有液体包围我,形成一个中空的巨大水球。不同纬度的水流因为旋转的速度差异,球面上产生了数道波纹,天花板的照明光线通过水体,在我身上映出如同气体巨星表面图案的阴影。
好美。
我之前怎么会忽略了呢?
绷紧身体,加快旋转速度,感受周遭所有同调的波动。那些,呼应了我,因为我的存在而相互交织的乐章。
我,是世界合奏中的一条弦,以属于我的频率震动着,和万物共鸣。
在奔腾水流的光影交错间,我奋力的循环舞动,让所有波动鸣奏,细细体会着泪水自眼角流下的湿热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