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侧面,扯动着丝线。
哥的队友们进来时我就醒了过来,但决定继续装睡,避免大家尴尬。
看吧,我也有会读空气的时候。
闭上眼睛,听着那些嬉闹声,感觉就好像隔着什么不可能跨越的鸿沟一样,而我只能站在另一端,沉默的看着他们。
哥替自己无法出席决赛道歉,其他人都很能谅解,纷纷安慰皮克西尔波克。我觉得本来是候补的索特拉并没有太反对这个发展,但也有可能是我格雷的那个部分在说话。谁知道呢?
斯诺的队伍最后得到季军,在尼克斯和伍德之后──好像我懂这代表什么一样。
我真的非常不想破坏这个十分温馨的画面,但我半小时以前就需要去厕所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可以聊这么久。
当终于决定要放弃装睡时,我听见滑门开阖,还有来访的大灰狼们纷纷将尾巴夹进两腿之间的声音。我偷偷张开右边眼睛瞄了一下。
”探病时间结束。”盖拿话都还没有说完,哥的队友们就已经跑出房间。
”呃……”皮克西尔波克的语气有点尴尬。”大师。”
”恭喜。”盖拿扔了什么东西在我脸上,我拿下来以后确认是衣服。”你可以出院了。”
”那我呢?”皮克西尔波克问道,声音有一点急切。
哥先前有跟我说过,他怀疑自己都快要生褥疮了,或是某种长期禁闭精神问题,单看哪一个先发生。
”你也是。”虽然是这样说,但盖拿拖了张放在旁边的椅子,反坐在上头,将双肘放在椅背顶端,手腕枕着下巴。”在我们单独谈完以后。”
皮克西尔波克原本欣喜的神情微微一僵,显然察觉到剑术大师语气有些异样。
”我记得的事情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他语气犹豫的说,迅速看了我一眼。”……大师。”
”我们要讨论一些别的事情。”盖拿缓缓说道。要不是我对剑术大师很熟悉的话,一定会以为他咬字时露出的牙齿是威胁讯号。”单独的。”在盖拿的灼热目光下,我非常识相的去着装,并给他们空间。
这就是所谓施压的意思吗?看起来盖拿真的很擅长这个。
而我也肯定,剑术大师绝对不会欣赏任何愚蠢到胆敢尝试偷听的行为,所以我换好衣服以后,便离开了房间。
食堂的气氛挺热闹的,大家都还沉浸在选拔的后劲之中,即使斯诺今年表现并不如预期。一部分的人讨论着皮克西尔波克的事故,更少部分则在漫无边际的臆测身分不明攻击者的背后势力。
没有任何人对我表现出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从各种八卦流言听起来,发生的事情被扭曲了,变成皮克西尔波克很英勇的去救我──严格来说不是”我”──是某匹身分编造的大灰狼。至少主要的说法是这样,其他一些太奇幻的就算了吧。
盖拿大概用我和哥的意识波形很相似这点蒙混过去了,或者是技巧高超的”施压”。不管究竟是哪种,肯定都很有效,因为每个版本中都没有我的戏份。
听够了各种加油添醋的天马行空以后,我决定把心思用在实际一点的地方,比如说该怎么和埃忒耳解释我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而且等等得去领新的终端,以及其他遗失或损毁的冬季装备。想到还要跟仓储管理员尔虞我诈的博弈攻防就觉得疲惫。
但暂时保持沉默或许是现阶段最合理的选择,因为我有预感,剑术大师也有些事情需要和我单独说。
”朱彼特的飞行。”我有些犹豫的对食物合成机说道,在确认拿到的东西至少看起来很正常以后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一边吃着毫无味道的粥,一边试着梳理整个事件。
盖拿在我和皮克西尔波克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向我们确认了事发经过。当讲述到我引起共鸣,放出斩击将装甲车切开时他的眉头紧缩,但没有打断我。皮克西尔波克则补充了他那部分的视角,关于他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从背后杀死那匹寻血猎犬。
但他没有告诉我们,先前在装甲车里面发生的事情,而盖拿也没问。以此推测,盖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为什么皮克西尔波克不想说。
嗯,我最讨厌这样了。
盖拿则简略的告知了我们目前确定绑匪的信息──各种恶名昭彰的赏金猎人和佣兵,但没有真的太名声显赫的,应该都只是为了凑足意识联合的数量。而那匹灰狗是爱尔兰猎狼犬,德尔塔级异能者,不是红眼。在帝国境内,许多地方都有他的悬赏,因为谨慎和低调的行事风格,让各个政治实体对他真正的了解都很少。但是寥寥数起能够直接和他连接起来的案件,都十分骇人听闻且手段残忍。
至于逃走的那一个,早就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会泄露身分的线索。他显然有非常完善的撤退备案,或是极度优秀的秘密行动能力。当然,也有可能两者兼具。
所以这个攻击队伍的规划,是以隐匿背后主使身分为主要目的,即使知道了这些罪犯和佣兵的信息,也没有足够的直接证据可以把他们和任何实体链接起来。
我回忆了一下装甲车里头的那些沾在我鞋底的黏稠血液,还有四处散落的残骸和内脏,发现对我的胃口丝毫没有影响。不确定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有胃口,还是这些东西无法困扰我。
耸了耸肩,继续吃着我那碗毫无味道的粥。
被盖拿劈成两半的猎狼犬也没有引起任何特殊感受,除了对剑术大师精湛技艺的敬佩。盖拿不知道是从多高就开始瞄准了,或是怎么确保自己的轨迹……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让我浑身一僵,含着汤匙没有继续的动作。
盖拿是近乎完美的把那匹灰狗给分成两半,不论技术层面,重点是剑术大师一定有清楚的看到他。所以,盖拿知道我们没有立即的危险,但还是杀了猎狼犬。
为什么?
虽然魁梧的剑术大师外表粗犷又强壮,平常老是摆臭脸,但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情绪激动就失控的人。他可以砍断灰狗的手或之类的就好,他的异能也远比对方强,为什么盖拿的选择是杀死灰狗?
盖拿想让猎狼犬保持沉默,因为他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他知道谁是背后主使。
我努力控制住双手,将汤匙放到托盘上。
为什么?
我从头梳理了一遍事发经过,想要确认这会不会单纯是我的被害妄想或偏执情节。但这反而让我确定了,盖拿真的是打定主意要杀死灰狗,让他闭嘴的。
知道最信任的人,有可能背叛你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糟糕──各种层面的。
先是自责,包含自己怎么会愚蠢到被欺骗、没有注意到那些明显的迹象,再来是羞愧,比如说质疑自己为什么会失去信心,如果只是单纯的误会呢。最后还得面对,自己有可能真的被操控了、失去对所有事情掌握的无助感。
该死的!
我将双掌压在眼睛上,做了几个深呼吸。
面对这个好像复杂又难解的问题,我选择了最简单的路径──信任。不管情况看起来有多奇怪,甚至盖拿知道背后主使的真实身分并且尝试掩盖,都没办法支持他并不是出于我的利益而行动的可能。
虽然这一样会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但我想还是比最糟糕的可能好上无数倍,又合理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我决定要信任盖拿,即使他有明白暗示过,我不应该这么做。
我只能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深究,信任这回事是不是真的非常不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