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到正空,又渐渐西斜。这场大雾除了晌午时分稍稍退了些外,其余时间都霸占着城市的绝大部分。作为见习生,兰和白零闲的发慌,只是兰会用冥想打发时间,而白零绝大部分时间就只是盯着路口的一条小黄狗发呆——或许是在想心事。没错,战士出任务的时候不允许使用电子产品,虽然这项管不到机兽就是了。
他们的午饭是随便找了家人类小餐馆解决的。他们的司机,一个犬兽人,似乎觉得这顿午饭吃得不得劲,另外开了袋专供犬种属的小零食,气味勾得那小黄狗一溜烟从路口飞过来,围着司机跳个不停。
“好了好了,已经没了,你看嘛,”司机向小黄狗展示出空空如也的零食袋,说,“你再怎么叫也没法把它变出来嘛。”
于是小黄狗又一溜烟地飞没影了。
猫兽人只是泡在一大堆显示屏前,盯着上面的灵子参数看,好像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没什么异常的。”他说。
“当然没什么异常,你想有什么异常呀,”司机嗔怪地说道,“只是大厦给大家都派个活,不至于整天都那么无聊。对吧?今年也就闹了一次螺旋塔,就这样了。”
白零看了一眼时间,快六点,要下班了。
看起来一日无事。
这时,司机似乎突然从传心频道里听到了什么,整个兽忽地定在了座位上。猫兽人察觉到异常,问:“怎么了?”
好吧,至少到下午六点左右无事。
“大厦突然叫我们赶紧回去,不知道怎么了,”司机一面说着,一面发动车辆,“你在雷达里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了?”
“里面没说,应该是开会吧,反正赶紧回去就是了。”司机说,猫兽人看着灵侦数据。屏幕上,地图与灵侦图覆盖为一体,直观地展现出周围的相灵状况。现在整个地图都是乏味的绿色。绿色代表着最低级,代表着相灵现象最不可能发生,代表着一切正常。
白零似乎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脸色显得很难看。
猫兽人觉得仪器出了点毛病,拍了拍显示器,这一下,地图上冒出了些许蓝色。
“呃?怎么搞的……”猫自言自语道。
“什么怎么搞的?”司机问。
“额,没什么。”他敷衍说。毕竟蓝色仅仅高出绿色一级,代表相灵较为活跃,也许事出有因,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白零也盯着屏幕看。而兰刚刚从冥想状态中转换出来。
“怎么了?”兰问道
白零没有回答他,天使龙的脸只是变得更阴沉了。
没过一会儿,蓝色扩大了一点,在蓝色的中央冒出了些许黄色。
黄色代表着有小型事态发生,需要稍微留意一下。这也是除了灵暴时期外,猫兽人平时所见最高等级的相灵压强水平。
“嗯,有一点点异常,”猫兽人不以为意,“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会儿冒出来的?”犬兽人问。
“这会儿冒出来的,”猫兽人说,“也不是没有先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只是听大厦那边的语气挺急的。”
“那他们也没说为什么?”
“没说。”
“服了,”猫兽道,“这帮官僚。”
然后,那黄点便在猫与天使龙的注视下,慢慢扩散成一小块。在黄域的中央,一点橙红钻了出来。猫兽凑近去看,几乎整个脸都要贴在屏幕上,他看出了点头绪,但怀抱着侥幸,他噤声缄默了一会儿,直到那一点红色变成一块红色,一片红色,而后,星星紫色破土而出。
红色,紫色,在猫兽的印象中这是独属于灵暴的颜色,这两个颜色如果在平时出现的话……
“好像……”猫兽小声地,还带点不确定的意味说,“有灵境。”
白零毫不意外。
“什么?”司机说。
“有灵境。”猫兽重复道。
司机眨了眨眼。“什么级?”
“森级起步,”猫兽说,“不,也可能不是森级,好像不是灵境,灵境的灵压走势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什么?!”司机听起来慌了。
“好像……是个异灵?”
而这时,司机从传心频道里听到消息,大厦命令所有在外兽人要全力避开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正是,他们比对了一下坐标,眼下所在的地方。
不等犬和猫发出惊叹声。白零撞了撞兰廷,说:“准备跳车。”
“为什么?”兰因为长时间冥想脑子有点酱住了。
天使龙没多做解释,他一脚登开车后门,跳下车去。猫兽见此情景,整个兽凝固成了个石雕。
“你踏马在干嘛?!”他石破天惊地大吼道。
“怎么了,”司机道,“我听见好像门开了?!”
“啊?”兰也不明所以地也跳了下去。他的落地相比白零要不顺得多,若不是机兽的机体强度和运动辅助,他铁定得滚到阴沟里。兰爬起身来,使出最大出力朝白零的背影冲去。天使龙跑的很快,快得简直不合常理,兰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家伙腿脚这么好使,更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这副好腿脚用在这种地方!
他们冲向的地方,正是那一片红色的中央,那一小撮紫色所在的地方……
旁近还在田地里游荡的人看到从面包车里突然跳出两个人,纷纷伸个脖子观看。那面包车忽然折返回去追那两人的场景,更是吊足了看客们的胃口。
与此同时,在猫兽面前的屏幕上,那一撮紫色也在极速扩张,最后,一星纯黑邪焰般点燃了整个紫色的大地……
“我踏马,不管了,我们快回去!”猫兽声嘶力竭地命令犬兽道。
司机懵了。“为什么?”他这么问道。
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周围的雾突然间恍若有了生命力一般,它们听到无声的号召,纷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大地淹没于灰黑色的深海中。而后一声怪奇的叫声撕裂天际,什么东西重重地抽打在大地上,世界像果冻般颤动。一阵微妙的气味从雾的尘土味里窜出来,是腥的,微甜。这气味让兰联想到一个世界,一个满盈着春季勃动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胶白色的太阳与橙紫色的天空,云朵像白丝,投影像黑袜,空气闻起来像香薰蜡烛,声波布满着邪异的形状。这个世界仿佛被生物的终极目标支配着,滑入肉体的泡沫中,在极化的欲望中翻腾。
这是认识妨害!兰闪电般意识到,他演绎相式,将思维层层包裹,思绪和五感这才清晰了些。
兰追上白零,天使龙正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兰廷向前看去,但见一座巨大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准备好。”白零说。
“那是什么?”兰廷问。
“魇都之树。”白零回答道。
魇都之树?不是,但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到这种地方?!
没时间发问了。陡然间,迷雾从这一大片区域散开,环抱着他们铸成一座灰霾的的巨墙。在巨墙之内,兰看到那棵,“树”。
那根本不是树,或者说那就是一棵树,一颗由肌肉组织,与一个又一个似人又非人的脏器所搭建的,二十层楼高的,被团团浓痰一样的粘液包被的肉之树。触角是它的枝蔓,或粗如腰身,或细如发丝;触角亦是它的根,六个巨大的触角在它的根基出展开来,戏谑似的拍打着大地。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震动,想必就是那六个树根的杰作。
兰定睛向那树干看去,肉树的树干与其说是“干”,不如说是“堆”,人堆,数以万计的人,不论老小,不论男女,被树吞没,融化进树的躯干,成为树的一部分。他们就像人形的肿瘤,外露的脏器,颤动着在树干上演绎着生物本能。于是,树变成一座空前绝后,旷世惊奇的大剧院,它以自己的形骸展现出所有繁衍的可能。
以最难以让兽接受的方式。
“得亏你是个机兽,”白零说,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记得用火烧。”
天使龙的声音让树感知到了他们。它粗如油罐的触手从左边,从右边,从上面,数以百计,铺天盖地地鞭打过来。触角之长,长到他们根本无法用后退的方式脱出攻击范围,触角之粗,抹杀了一切闪避的可能。
兰演绎相式,撑开相场,触手随机鞭打上来,百吨计的冲击力在相场防壁上震荡迸发,兰廷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震碎了。他死死撑着相场,看看周围。这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巨树的触角将防盾团团包被,他借着身体发出的光,看到一幅俨然肉狱的景象。
他从直觉中感受到,要是让这些触角突破了防线,抓着了他们,那他们的下场就和树干上的那些人形存在一样了!
然后,兰看见包围他们的肉壁上起了变化,触角的肌肉组织在抽动,游离,变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如章鱼吸盘一样洞眼。
刹那间,兰廷先是感到演绎出现了裂缝,而后是一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腥甜气充盈了整个空间。在那紫粉色的腥气之间,无法计数的小触手从上千洞眼里钻出来,相场被刺碎,坍塌。那小触角的末端又放射出千千万万的子触角,如爆裂而出的铁线虫般从四面八方飞来……
完了——这是兰最后的想法。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但树没有捉住他们。兰先是感觉气温骤降,而后是周身被暖光包裹。他睁开眼,但见一道半圆形焰墙以他与白零为圆心冲击开来,高温火舌将那些躲闪不及的触角烧成焦炭,而包围着他们的触手也瞬即缩了回去。
“我说了,”白零说,“用火烧。”
但这些不过是前菜。
这遮天蔽日的巨树发出一声古怪的嚎叫,而后,那树干上千千万万人形脏器霎时具有了自我意识,抽搐扭动着将自己从肉树中爬出,跃下,这道肉色的瀑布铺天盖地。人形生物以夸张的动作与速度向他们急袭而来。兰用上自己对付拆吞者集群的相式,高度压缩的空气形成一道道透明锋刃机枪也似地压制着疯狂的怪物。但是,没用。白零说过要用火烧,但兰除了生火的时候用一用内能相式之外,他就没演绎过能形成杀伤的热能演绎!
一旁的白零闭着眼,相灵在他身边形成涡流,似乎在聚集着什么东西……
但不管怎样,这家伙对这些人形生物根本就是不闻不问!
眨眼间,怪物之海已经冲击到伸手可及的位置,兰廷只得故技重施,撑开相场,勉强挡住这些异灵。他也尝试给相场外壁加热,但也顶多把那些趴在相场壁上的异灵做成烤肉——这点伤痛根本阻挡不了这如同从噩梦中泄露出来的恐怖狂热。
相场内,白零睁开眼睛,独角闪烁着神异的光辉。他动了起来,用肢体动作引导相式形成,独角上的光辉不断跳动,愈发闪耀。
希望这是他的杀手锏,兰廷想到,如果这不是的话,那么他们全都交代到这儿了!
怪物们已经爬上相场,将这片空间团团包围,他们再度陷入肉狱,借着微光,兰又在那些肌肉组织上看见了吸盘一样的孔洞……他竭尽全力加热护盾外壁,但那些洞口根本不在乎变成熟肉。
“白零!”兰大喊道,老实说,他已经不指望这天使龙还能使出点什么花招。
但是……天使龙再度阖上双眼。而就在这一瞬间,防护场被千千万万个小触手刺破,坍塌。也在这一瞬间,兰廷的视野陡然间被橙光充斥,一道三十层楼高的,椭蛋形的场从周围陡然坍缩,将异灵、触手以及一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像渔网一样捕获,以肉树为中轴迅速收紧。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肉树便被死死困在场内,气味、声音,甚至连认知污染都被阻隔在内。
而后白零低头,抬手。巨蛋场内开始加热,升温,空气在里面波动,发红,发橙,发黄,为了看清那场内的情况,兰的眼睛不得不将光敏度一降再降。世界随之沉入黑暗,一轮巨大的,椭圆形的太阳在面前冉冉升起,加热,升温,变成虚无里唯一的所在。黄色之中开始冒出蓝色,蓝色之中渐渐发出紫光。难以想象的高温将魇都之树彻底蒸发。而后由蓝变黄,由黄变红。相场解除,热浪扑面而来,留下一地赤红的岩浆。
雾墙坍塌,浓雾散去,夕阳再现。白零在这一片狼藉被任何人类看到之前撑开光影迷彩。叉着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的表情一般是骄傲,一半是忧心。而兰廷往后一倒,瘫坐在地上。
这突然而来的胜利,让周遭的一切都看起来十分不真切。
“白……白零,”兰有点喘不上气,“那……到底是什么?”
“魇都之树,千人树,极欲树……应该是从灰色之都里跑出来的。”天使龙若有所思地看着岩浆坑,“但这种等级的异灵都能从灵境中跑出来,灵境不应该没检测到。”
“什么……级别?”
“奈特萨赫,第四级,窟级灵境的顶级异灵。”他回答的很简要。而后转身走来把兰拉起来。“好了,瞧你这样,我说过了用火烧,你还不信。”
“下次有什么招式趁早使出来,”尽管是机兽,兰的脸色还是很糟糕,“我感觉今晚又得做噩梦了。”
“你是机兽,通宵不就好了。”天使龙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过分。
“你AOMA到底是什么等级?”
白零楞了一下,他没料到这会儿兰会对他的级位发问;为了想出一个恰当的回答,他又愣了一会,这段愣神的时间让他的任何回答听起来都有那么点不靠谱。
“大达人级,”白零说,“二段。”
二段就二段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坐在原地等待雪苍兰的飞艇过来收拾残局。白零收拾魇都之树的手段太过于,斩草除根,以至于除了岩浆坑外现场什么都没留下。战场外围有十几个路人被急救车拉走,原因是雄激素过高导致的昏迷,和下体严重出血。以及那辆灵侦车翻倒在阴沟里,虽然用心灵传动相式很容易就将车子拉了出来,但猫兽和司机看起来都受了不小的冲击。这会儿他俩正裹着毯子,捧着花精,背对着坐着,身上留着几道爪印。
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绵阳枢机赶到相场,和兰和白简单交流了一下。本来他是不信这儿出现了魇都之树,但周遭情况实在太过惨烈,方圆十公里内的生物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树的认知冲击,他不得不信。绵阳大厦已经呼叫了四川大厦支援,兰和白也由云轮载着返回大厦。
就在他们返回大厦的这段时间,绵阳庇护区出现高等异灵的消息已经传开。只要兰廷肯打开手机看看社交网站,就能看到“#魇都之树”的话题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只是兰实在没心情去管那些。他问白零当时为什么二话不说就往树那边跑,白零只是敷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根本连答案都算不上嘛!
兰想起自己和这天使龙的第一次见面时,白零说他和自己组队是经过亚洲枢机——卡丹莎·红莲亲自许可的。现在兰只是希望巨树能闹出足够大的动静,好让他亲自和亚洲枢机对质。把他这纯的不能再纯的新兽和一个起手就把树塞进聚变反应炉的家伙分配在一起是安的个什么心。
白零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看得出神……
回到大厦,他们在兽事部做了登记,主要是关于击败魇都之树的额外奖励发放的事情。看到卡里多了几大千购买力,兰没有变的有多开心——这压根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赚来的钱;白零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前脚刚出兽事厅,一群保密部队的家伙就围了上来问这问那。兰本来还好奇是不是每个兽人的生活都像他这样刺激,现在看来他就是个特例。
白零完全不去应付好奇的家伙们,全程是兰在搪塞过去。他完全没心情描述那个难以名状的怪物。从灰色之都里跑出来的怪物都这么要兽命吗?
兰廷联想到影攒,联想到拆吞者,这是逃亡之旅上唯二他记得名字的怪物。影攒,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拆吞者,他记得很清楚,也是从灰色之都里跑出来的。短短半年里他就和灰色之都打了两次照面,他和灰都的缘分就这么……充沛吗?
白零和兰往公寓楼走去。不知是白零觉得一路无言太过尴尬,还是看出了兰在忧心什么,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魇都之树,是灰色之都里的顶级异灵。”
兰本来想说“说点我不知道的”,但他还是以点头作应。
“灰色之都,窟级灵境,”白零道,“你知道,每个灵境实际上都是因为一些基本法则被修改才产生的。它们本来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在法则被篡改后,才被这个世界弹出去,成为亚空间。”
“我知道,”兰的语气里有些火气,“都是排律塔的杰作。”
“……而灰色之都,它也有被修改的基本法则,”白零不去理会兰的闷气,一边回忆,一边说,“表征是,域内所有生灵,一切有灵魂的存在,其容器——也就是肉体,会逐渐滑向他们最大的欲望。他们最大的欲望是什么,他们的身体就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灰色之都。”
兰看着白零,眼睛闪动着不确信。刚刚经历了魇都之树的问候,现在又听到关于灰色之都的这些情报,他感觉自己有些消化不了……
“灰色之都中的一切,雾、怪物、甚至魇都之树,都是这项扭曲法则的产物。那些沉沦于身体本能,奔向生物的一个终极——繁衍,的人,最终就变成了魇都之树的雏形。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人不断变异,聚集,就像珊瑚虫集群形成了珊瑚,他们最终形成了魇都之树。”
兰回想到树干上无数扭动着的人形器官,心里一阵不适。
“当然,魇都之树不是这条法则的唯一产物。还有一些人奔向了生物的另一个终极——生存,对应着贪欲,暴食。这些人也如树一般聚集,形成了灰色之都的另一个顶级异灵,魇都之柱。柱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为树提供养分,而树不分昼夜地演绎欲望。柱是菌丝,而树是子实体,它俩在某种程度上和蘑菇很像。”
兰本想让白零打住,但他的好奇心作祟,问:“那么雾呢?”
“大部分人既不甘心滑入生物的终极,又没有支撑他们登上神性的理想,他们最大的欲望是空白一片。”
所以,那些浓雾,是人雾。
兰廷想到早上他闻到的雾气,那股尘土味……他一摆手,示意白零就此打住,他不想再了解那什么灰色之都了。
天使龙对机兽这点承受力有些不满:“至少在化学成分上,那些雾和正常的雾没区别。而且那些雾不可能是从灰色之都里跑出来的,别想了。”
知道自己没有把人的组织内脏吸进气味感受室里,兰感觉好多了。
“这不会是我们第一次遇见这些怪物,”白零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白零一笑,“看我们的造化了。”
“记住,相式演绎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支点,”白零说,“有些东西,你是再怎么躲也躲不掉的。”
“什么……为什么?”兰想不明白自己需要躲什么。
“要不了几天你就明白了,把这几天当做是你最后几天假期吧。”
白零突然盯着兰的双眼。盯得他后背发凉。
“明白了……就回不去了。”
天使龙扔下这句话后就一拐走开了,留下兰一个兽愣在原地。
躲不开……兰联想到早上的那个奇怪感觉,联想到视效,联想到那个巨大的建筑与齿轮转动的声音,以及高空中那个声音……
不,这家伙就是在故弄玄虚……但他今天非得把这些破事问清楚不可!兰正要追上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兰!”
他循声看去,但见小狮子兴高采烈地飞进视野。当他再转头去看白零时,那天使龙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了。
“怎么啦,你在找什么呀?”
“没什么。”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小狮子担心了,“怎么了?"
“好吧,只是来给你说一声,我要从公寓楼里搬出去了。”小狮子春光满面道,“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我可以回家住了。”
“啊。”兰点点头,“现在搬出去吗?”
“是吖,”木栖岚说,“虽然还是得进行一些,欺骗手段,但至少有了个好结局。”
兰微微笑了,听起来八月所遭受的那些苦总算有了些回报。
“照顾好自己。”他说。
“以后我还是会来大厦上课,你还是能见到我喔。而且你也可以抽空来我家呢。什么时候你也回自己家看看呀?”
“近期吧。”兰想起那被自己跳窗打碎的玻璃幕墙……而且比起这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也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兰点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看看。”
“那,拜拜?”
“拜拜。”
木栖岚背着书包,慢慢地走远了一点,兰目送着他。看他走远一点,就回过头来看一眼;再走远一点,再回过头来看一眼,直到他在余晖里的大厦门口一拐,消失在盲区里。
兰隐隐地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出乎意料地,他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定在原地。
但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白零!
奇怪的感觉一扫而空,他径奔公寓楼,想着今天一定要揪着天使龙的大耳朵把这一切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