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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苍兰》第二奏·自深渊来;第八章·远去的幽灵【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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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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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0-05-11 09:16

《雪苍兰》第二奏·自深渊来;第八章·远去的幽灵【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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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他们看见了……

 

  整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

 

  大约在十二小时之前,男人和女人的目光穿透了光影迷彩,意识跨越了认知屏蔽。突然之间,他们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以及木栖岚的真正模样。

 

  木栖岚的父母,看见了木栖岚的真身。

 

  那是在10月19日傍晚,木栖岚只是像平常一样走过客厅。但他很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那是一种周围的目光突然全都聚焦在身上的不适。木栖岚困惑地看向父母。他的父母正以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他。他于是又困惑地检查了自己的着装——毫无问题。

 

  但那两个人类的目光依旧钉在他身上……

 

  木想到,难道是,认知屏蔽失效?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

 

  他回忆起在波涛阶梯城的所学,有关认知遮断盾的知识。遮断盾的效果能在使用者身上停留长达一个周的时间,甚至有的能长达一年!即便不使用遮断盾一段时间,迷彩效果依旧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残留在身上。他的遮断盾是平原追猎公司的新款,能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他想起自己上次使用遮断盾的时间——是在昨天……

 

  但木又想起了另外一些知识:在一些情况下,一些人类经受不足量的相灵脉流冲刷,没能踏上兽化之路的他们,却拥有了免疫认知遮断的能力。只是这些案例极为罕见,整个雪苍兰也不过有三例记录在案。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

 

  如此低概率的事件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感官却告诉他,事情正是如此。

 

  是他的父亲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

 

  木栖岚一歪脑袋,不明白,什么叫“我是?”

 

  男人的手悬在半空,指着木,眉间悬着疑虑:“你是谁?”

 

  木栖岚也愣在凝固的空气里,仿佛空气变成了混凝土,把他浇筑其中……他不明白,什么叫“我是谁?”

 

  然后母亲也开口了:“儿子,是你吗?”

 

  是呀,不然还能是谁?

 

  但喉咙里的话被卡在咽部,他的嘴巴在抽动,但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被普通人看破了真身,就好像突然置身于一座巨大无比的眼球之前,而那眼球死死盯着他……木点了点头,但动作微小得看不清。

 

  这微小的确认没有漏过父母的眼睛。

 

  他的母亲当即冲到木栖岚跟前,搂着他,拽着他的胳膊,扯着他的衣领,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恨不能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个遍。他的父亲也走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是他们亲生子的“生物”看着。

 

  “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了?”父亲问他道。

 

  木栖岚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学校里讲的“兽化”,以及那些八月那场逃亡。他全然可以一吐为快,但他不能……是保密部队将他的家恢复成原样,用相式抹去那个八月留在这里的一切痕迹。而如果他说出了真相,他——以及他的父母,他们一家,都将触犯雪苍兰最为严苛的法律。整个兽人世界赖以隐藏于留存的根源法律——雪苍兰保密法。

 

  而他们,就都会因此站在兽人世界的对立面,变成保密部队的靶子……

 

  他不能说,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毕竟在父母眼中他只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初中学生。他拿出毕生的演技无辜地看着父母,摇摇头,装作伤心,一面狠狠逼着自己流出几滴泪来。

 

  成效显著。

 

  “儿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母亲捧着他的脸,盯着他,这让本来就在撒谎的木栖岚很难受,“有没有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吃了什么奇怪的药,接触了什么脏东西?”

 

  这世上哪有那种药可卖……

 

  他装作可怜地摇摇头,一遍在疯狂搜索着会导致认知遮断失效的可能……木栖岚记得清清楚楚,他在昨天就使用过一次认知遮断盾,遮断盾也是九成新;他还去过一趟超市,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真身。但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父亲焦急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我们得去一趟医院。”他说。

 

  “什么?”母亲怀疑地看着他,“去医院?”

 

  “去医院!”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疯了吗?你没看见儿子什么样吗?成这样怎么去医院?他这样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女人大叫道。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男人呼道,“难道我们就治得好他吗?万一这是绝症的前兆呢?除了医生还有别人能帮到我们吗?”

 

  他的母亲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而这时男人紧逼了上来,拉着女人的手将他从木栖岚身边拽开:

 

  “来吧来吧去换衣服吧!”

 

  他的母亲于是去了卧室,而父亲将木栖岚带到另一间卧室里,拼命从自己的衣服里找出足够能裹住木栖岚的东西。最后,木栖岚带上墨镜与口罩,身体被大号风衣紧紧包裹。这样上街且不说隐蔽,就这风衣就能让木吸足目光。

 

  女人换好衣服,看到男人把木栖岚折腾成那副模样,惊叫着把墨镜风衣扒下来。他们最终敲定的方案,是用一个垃圾桶一样的棉外套套住小狮子,再用卫衣兜帽把脸紧紧裹住,假装那些漏出来的鬃毛是帽边絮缀。

 

  “走吧,”女人挽住儿子的手,说,“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头低着,不要引人注意。”

 

  男人打开房门,在前开道,女人护着儿子在后面跟着。

 

  乌云压在正当空,薄雾环伺起伏。父亲将车子开出库,母亲做贼似的将木栖岚往车里塞。

 

  就这样,他们直奔最近的医院。

 

  当然,在这座城市里远远不止有他们儿子一个兽人……当男人看到街道上像人走动着的猫时,险些失控撞上路灯。女人看着那些像人一样的动物,以及它周围无动于衷的人类,嘴里呢喃着什么。

 

  要么是他们疯了,要么世界疯了。

 

  木栖岚半躺在后座上,透过前玻璃看着暗沉沉的天,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又如何解释呢?哪怕吐露关于雪苍兰一个字都会触犯保密法,都会让他的父母经受最严苛的记忆洗除程序。经历那种级别的洗脑,他们能不能记得他都是个问题……

 

  而在那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的父母植入记忆,好让他能继续过原来的生活。只是……

 

  木栖岚觉得,自己难以接受这样的命运。

 

  也许过了若干年后,他也会淡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洗脑的经历,植入的记忆,会永远变成盘旋在家里的幽灵,给所有发生在家里的幸事蒙上一道黑纱,永远卡在他的心里咽不下去。

 

  他觉得,他不能说。

 

  但如果他不说,男人和女人会以自己的方式尝试弄清楚这一切。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不知道拥有相灵技术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保密部队甚至能通过认知侦测来定位每一个知道兽人概念的人类。而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被侦测。

 

  木栖岚不能说,也不能阻止。一旦阻止,就意味着他表明了知道点什么。要让他们理解木在保护他们,就需要说出实情,而如不说出实情,父母又会想方设法追问下去。这也许是傲慢,但当父母自认为子女遭受了黑暗侵袭,他们又真的能不闻不问吗?

 

  更何况就算说出实情,他们也逃不出保密部队的手掌心。

 

  这个情况从一开始就无解……任何普通人只要得知了雪苍兰的存在,就已经落入了狭间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墙壁越逼越近,越逼越近,最后被生生夹碎。

 

  这种状况已经无望,但人总是怀抱虚幻的希望,总是盼望着一道光奇迹般地照进来,然后改变一切。

 

  木栖岚,当然也在此列。

 

  忽然间,他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把他从螺旋塔之海中救出的兽人。

 

  兰廷!

 

  奇迹般的光就这样照了进来,他本能地盯着那身影激动起来,就差喊出兰的姓名。他的父母察觉到了儿子的激动,顺着木的眼光看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雪苍兰的部队,隐秘之世的保密部队。

 

  但理智让小狮子很快意识到做错了事,旋即强装镇定。但是晚了。他们已经靠边停下,他的父母下了车,木只好跟在后面。男人和女人就那样注视着街道上的怪奇景象——全服武装的兽人战士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而人类们浑然不察。他们不理解战士们背上背的阔剑与枪,手里拿的机械杖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很不安。就如同一个只有他们才看的见的幽灵,出现在面前,掏出真枪,指着他们。

 

  马路那边的兰看到了他们……

 

  但看到他们的可远不止兰与白零。

 

  男人女人又惊恐地拉着木回到车上,开远了。

 

  母亲慌张地向车后看去,雪苍兰的战车没有跟上来,万幸!

 

  但木栖岚很清楚,保密部队和他们打照面只是时间问题。问题是,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他们到了医院。

 

  父亲在前面开道,母亲护着木栖岚,但整个医院根本没人注意到木的异样。木也渐渐意识到认知遮断似乎只是对父母没有起效……他不明白,难以理解,那样的事情,全世界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仅发生了三次的事情,怎么就能落在了他身上……

 

  他们挂了号,皮肤科。

 

  木精神恍惚地被拉进科室里。当父母如同开宝匣一般将儿子身上的衣装一层层剥开时,医生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惊奇的景象,但坐在面前的依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

 

  医生疑惑地盯着这对父母,而父母不解地看着医生。

 

  当然了,认知屏蔽运作于医生的意识。男人女人所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他们孩子的异常,对其他所有人来说都仿佛是另一种语言。

 

  最后,医生处于职业道德将木栖岚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后,说:“你们的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男人女人看着医生的手摸过木的鬃毛,看着医生直视了“毫无伪装”木栖岚。他们不理解,他们不明白。

 

  “请你们出去吧。”医生克制地说道。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下,不敢相信地说:“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变得不耐烦:“请你们出去,在你们之后还有很多人。”

 

  “但是……”

 

  医生只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脸上挂着没有任何商量的表情。

 

  这对父母脑袋里嗡嗡地响着。男人在前,女人在后,他们护着木栖岚出了诊疗室。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那么夸张地把小狮子护在怀里。而那些人类,看起来就像是和他们在不同的世界,说着不同语言的同胞。他们也的确没有穿透认知遮断,他们的孩子依旧安全。

 

  至少是他们所认为的安全。

 

  他们坐在医院的广场上,花了一些时间让头脑冷静下来,然而医院嘈杂的氛围让人无论如何也冷静不到哪里去。他们看到一辆装甲车——那种和他们所见到的兽人的装甲车,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兽人,抱着相灵杖,径直往这边走来。他们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这些兽人的眼睛明显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但这无所谓,对木栖岚来说,保密法迟早会降临;对他的父母而言,他们受不了任何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兽人接近他们。

 

  男人女人牵着木就拐进了停车场,开车回家。在他们经过路口时,那辆装甲车距离他们不过五步的距离。男人把目光死死地钉在前方,女人低着头看着手,木栖岚看着装甲车上转来装去的雷达……

 

  在当初听说保密法时,他还有点好奇保密部队会怎么捉住那些破坏世界平衡的人类,会好奇那些被保密部队追猎的人类是什么感受……

 

  他们回到家,男人女人最后问了一遍木栖岚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小狮子依旧什么也没说。但这阻止不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男人心里生根发芽——他们要搬家,搬到一个没有兽人势力的地方去。

 

  他们说行动就行动。


Comment

@光辉圣龙(20-05-12 23:36)

悲哀而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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