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巴塞罗斯眼看着许多生狄部族的运动明显开始避开居民点,有时候在遭遇居民点的时候甚至会有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十不等的数量折损,这说明巨形喇叭是有奇效的。
与此同时,一些部族越来越快地互相碰撞,数量也在不断地锐减,能看出来他们在内斗了。
并且一些部族在抵达卡塔利亚边境的时候,短时间内数量迅速锐减,并没有一个能够深入卡塔利亚。这说明伊曼的抵抗效果非常显著!他觉得,应该是那些巨形喇叭和古神巨像发挥了作用,因为根据地图数据显示,相当数量的生狄在卡塔利亚边境死于惊吓,以及浑身粉碎性骨折,想必就是被巨形喇叭吓死、被古神巨像踩死的。
这么一通下来,原先的六十万人,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万多人,大多数已经被消灭了,或者降伏了,投降于临近的村庄城市,为奴或者当了守卫。
只有一个数量最为庞大的部族,从来不去进攻据点,只是小心翼翼地吞并着其他部族,从约千人逐渐上涨到了万人有余。他徘徊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并且在缓步接近利托波利。
巴塞罗斯知道,这群家伙,就是自己要面对的终极对手了。
巴塞罗斯把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全都调到了利托波利。
他也日夜守在利托波利的城墙外,城墙上巨形喇叭一字排开,古神巨像也分列两侧,时刻等待着敌人的进攻。
除此之外,火箭手、火焰投石车也在城墙上、城内、城外排列好。泽菲龙骑士们人和龙都攥紧一大把投矛,准备把敌人捅对穿。圣卫军们也把神赋予的法术操练得炉火纯青,等待着在此施法。
巴塞罗斯不敢再让普通的兵士上前,他明白那些没有法术又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的人,来了无非就是送死,完全挡不住,还不如让他们下去休息,如果战胜了还有机会活命。
总之,圣龙神域的生死,在此一战!
但就在第二天,听得古神巨像们嘎啦嘎啦地动了。
是他们开始准备抗击敌人了吗?
其中的一只发出声音了:“为什么要把我放到这种地方来?我的家应该在努尔,不是在这里!”
其他的那些巨像也纷纷动了起来,一齐像着南边走去。
“喂喂喂,等一下,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努尔,也就是你所说的卡塔利亚。”
“但是请等一下,我们现在正在面临共同的威胁,一群能够毁灭世界的家伙……”
“你们利巴狄亚人的问题,不管我们事。”说罢他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巴塞罗斯除了叹息,也没什么能做的。那些巨像小的有十多尺,大的甚至有七八十尺,自己估计也不太能拗得过。
当然,听到对方称自己“利巴狄亚”,心中还是有一丝不满。
只是现在已经没时间闹这种脾气了,地图显示那个最大的部族正在向利托波利扑来,预计一天之内就能抵达。
但是利托波利还有足够的战斗力吗?
巴塞罗斯心中没底。他现在是把整个利托波利、整个圣龙神域都赌上了,赌一个生死存亡。而且就算是真的打不过,那也没办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挥出每一丝力量,奋力一搏。
但他还希望能再保险一点。
这种渴望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自打经历了那次碾压,他才有了“自己的力量可能不足”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到了顶点——毕竟自己作为圣子打百号人都那么费劲,更何况面对万人大队,而且大多数手下的战斗力还远不如自己。
他想起圣龙说的“昆宁伽也会帮助自己的”,决定在关键时刻临时抱佛脚一把。
他凝神祈祷,一个更年轻有活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可以帮你。在你真正需要的时候,我会马上伸出援手的。”
“你就是昆宁伽吗?”巴塞罗斯问道。
“是的。”眼前紫色的光闪过,一个身着古伊克森式盔甲,身形精壮的耳廓狐出现在面前。确实,非常符合普遍印象里昆宁伽的长相。
“你……真的会帮我?”巴塞罗斯疑惑道。
“为什么不呢,既然我有圣龙教地区的管辖权,我当然要帮忙了。”
“就算我从来没祭拜过你?”
“圣龙教的底层哲学是伊克森哲学,所以对我来说,圣龙教就是我的帝国的延续。”
“竟然……”巴塞罗斯目瞪口呆,没想到昆宁伽的思想居然如此高屋建瓴。“但是……你打算怎么帮我呢?是给予我力量?还是您亲自下界参战?还是?”
“用当年我遭受过最黑暗的待遇……”昆宁伽突然压低了嗓门,“企图毁灭文明者,都不得好死。”
“我以为你是……很阳光,想要光明正大战斗的那种?”
“我唯一的敌人,就是一切妄图摧毁生命、摧毁文明的混蛋。先是自以为可以在他庇护下肆意屠戮的人,然后,就是他自己。”
说罢,昆宁伽的形象和紫光都消失了。留下巴塞罗斯伫立在城墙前。
几个时辰后,一个白狼信使给巴塞罗斯发来了一封信,是用语法不甚标准、甚至还夹杂着无数不知来源助词的经书拉格堡语写成的,署名是“天海之君,乞儿旭部大汗,成吉脱古思”:
「苍帝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
说与那利托波利的圣子那里。
你的国你的人者,存活的日子不久了呵。苍帝赐的气力、并指的路呵,教我把你的人你的城个个地屠了呵,没人挡住底气力有。
大神有昆宁伽赐福于俺者,说军队俺的是他看好的,令俺打下那城你的,嘉奖大大的有。
你等劣等民,信服者,惧怕者!
圣旨俺的,四四一一年,一百七十日」
巴塞罗斯用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奇怪的语言看懂了,满心恼火:“昆宁伽,你说的这个最黑暗的待遇,就是给这家伙赐福吗?”
他看着那个白狼信使居然还停留在身边,便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对方应该是没听懂,也许是听懂了但不屑于回答,只是诡秘一笑,突然浑身毛发支棱起来,变成了诡异的绿色,獠牙和指甲也变得愈发锋利起来,爪子扬起竟带出一道绿色火焰,向着巴塞罗斯抓来。
巴塞罗斯身形一闪赶忙避过它,然后长矛顺势一穿,用了不小力气才把对方洞穿。对方被捅之后似乎还没死掉,接着向巴塞罗斯纠缠,直到捅了少说十来下,巴塞罗斯自己都感觉有点精疲力竭,对方火焰一样支棱的毛发才熄灭了,身形也恢复原状。
“可恶,连一个小兵都要我用尽全力才能杀掉,这个样子那上万人我要怎么打!”巴塞罗斯恶狠狠地抱怨,“昆宁伽你是在成心要灭掉我们圣龙神域是吧!异教的神果然不可信!”
“这是诅咒,能够激起所有神注意力的诅咒。”昆宁伽的声音传来。
“得了吧,是给我下的诅咒还差不多!你不用再辩解了!”
巴塞罗斯感到一阵眩晕,绝望地等着末日的降临。
突然,只见天地突变,整个阴沉沉的天开始变成血红色,地上从利托波利五步外开始长满荆棘,每根荆棘上都飘着红色的光点。天火不断坠下,打在地上却像击中水面,溅起了丝丝火星。
这一切,都那么诡异,好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巴塞罗斯感到自己的双手抓得异常地紧,就要把长矛掰断一样。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群泛着绿光的家伙,逐渐地近了,其中还有一个,个头特别大,能把其他的踩在脚下。
巴塞罗斯的头上汗珠直冒,把毛发都打湿了。
随着他们靠近,能听见他们迈步的轰隆声,以及地震一般“咚、咚”的脚步声。
“完了,要完了。”巴塞罗斯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颤抖了。几日内,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世界观剧变。
“咚、咚”的脚步近了,为首那个的身形显得愈发庞大了。
巴塞罗斯后悔把这家伙引到利托波利。
他更恨那个昆宁伽的恶意。
“咚、咚”两声,巨大的脚步停止了,其他绿色的家伙随着他一起停止了,甚至不用发号施令。
巴塞罗斯仰望着对方,仅仅是脚掌,都足以把利托波利高耸的城墙夷为平地,甚至不用再考虑对方有什么其他能力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另一只生狄,也是这样体型巨大。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呢?但是这种想法也只能是想想了,他现在完全想不出这个信息对眼前的情报有什么用。
所有人和他一样微微瑟瑟发抖,但是在巴塞罗斯手下,没人敢逃跑,也没人敢表现出恐惧。这种训练,也许正是适用于此时此地的。
现在他们一切都由巴塞罗斯的掌控,只能他最后一声下令。
巴塞罗斯犹豫了一下,终于运足了气,用最后的勇气喊道:“吹号!”
呜——
震耳欲聋的低音从每个巨形喇叭中响起,在赛其木们中气十足的气息下,所有空气在震动,每块土地都在颤抖。
那些绿毛生狄纷纷痛苦万状,有的抱着头蹲着,有的堵着耳朵四处逃窜,有的掐着脖子原地颤抖,有的当即倒在地上……虽然身体强大了许多,却依然惧怕这巨大的声音,这便是他们的弱点吧。
巴塞罗斯看着这一切的景象,舒了一口气,拾回了一点勇气。他明白自己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至少,自己现在还给对方有力的一击。
唯有那个最大的似乎毫不受影响,完全不惧怕声音的样子。他动嘴似乎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大,他如同悄悄话一样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喇叭的声浪中。
说完,他举起右手,上面出现一个光球,周围那些四处乱窜的小兵都被吸进了光球。随着他把光球吞入口中,地面又是一阵轰鸣,他的身形变得更加庞大。
巴塞罗斯举起停止吹号的信号旗,并号令:“放箭!投石!投矛!”
无数火焰箭、火焰石、投矛都被发射向了那个巨大的家伙。他的一部分青色毛发被点着了,但是似乎他完全不为所动。
巴塞罗斯特意要求他们每次命令只射一发,以便节省弹药、以及方便观察情况。果然,当火焰焚烧殆尽之时,对方的毛发完全毫发无损。
巴塞罗斯感到了绝望。
“我认识你。”那个巨大的家伙低下头来,盯着巴塞罗斯。
被一个比他巨大好多倍的家伙盯着,让巴塞罗斯浑身发毛。这或许就是别人看他的感觉吧。
“果然……当时的……是你吗?”巴塞罗斯怯生生道。
“我吞噬的手下里面,肯定有见过你的。”
巴塞罗斯瞬间懂了。他用这个能力吞噬别人,也会获得对方的记忆和能力。想必那个吃了纳提和乌林的家伙投奔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后来也被他吞掉了。
“圣子啊,这片土地的掌握者,我要让你看到,你坚实的墙壁、训练有素的士兵是多么不值一提。”
那个家伙起身,小心地绕开巴塞罗斯,重重地踏在城墙上,地面一阵剧烈震动。那足足三十尺高的城墙,对他来说不过是脚面高度。不仅他脚下的墙壁被他深深地踏进了地里,周围墙壁也在剧烈震动下纷纷倒塌。更不必说那些对他来说形如蝼蚁的兵士了。
他又戏谑一笑,轻轻一挥手,数道闪电、激光、烈焰纷纷从天上降下,精准地扫描一遍城墙,将整整一面城墙化为了灰烬。
城墙内外,所有守兵也都一齐化为了灰烬。
只有巴塞罗斯一个人,作为光杆司令,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我不会杀你的,小猫咪。我会一点点地把你的城市踏平,让你感受绝望,然后带着你游遍你的土地,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城市被我夷为平地!”
“不——!”
巴塞罗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但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愿意,也没用了。
末日就在眼前。
……
突然,数道光芒划破阴翳的天空,向巴塞罗斯射来。
青蓝色的,从东南方埃兰的方向射来。
橘黄色的,从南方艾朗杜奥的方向射来。
紫色的,从西南方伊克森的方向射来。
白色的,从西方尼姆兹的方向射来。
红色的,从头顶射来,是代表圣龙的光芒。
巴塞罗斯听到了多个声音的齐诵:
“生狄与震旦之神,苍帝,滥用职权,行毁灭之事,且大陆上无人可对抗,已造成毁灭文明之罪,现已被革职。
现暂时赋予圣龙神域的圣子巴塞罗斯无敌之力,以对抗其畸形造物,‘成吉脱古思大汗’。”
话音刚落,巴塞罗斯发现自己的身形开始逐渐膨胀,体型越发巨大,最后逐渐涨到比那个成吉脱古思还要高上一头。
身后的城市响起一阵喝彩声。巴塞罗斯明白这是绝望的市民在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这个圣子身上。
他一把抱住成吉脱古思,踏出十几步远离城市,又将其重重摔在地上。
对方抬起手,射出光束想要禁锢巴塞罗斯的手脚,但巴塞罗斯轻轻一动,那光束不攻自破。
对方又抬手召唤数道闪电、激光、火焰,但打在巴塞罗斯身上就好像被吸收了一样,毫发无损。巴塞罗斯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的攻击对我没用!”
巴塞罗斯浑身颤抖着,兴奋着,不敢相信这次大逆转发生了。
他的神色逐渐变为征服者的样子,一把揪住对方的左臂,直接连根拔了下来,扔到了海中,溅起了巨浪。又拔下对方的右臂,扔到了山上,直接把山砸倒了。
“不可能!你怎么……”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遵从恶神的旨意,不管他怎么给你好处,最终你的命运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巴塞罗斯高高抬起脚,向着这家伙的腹部踏去,轰的一声,他的身体像火山爆发一样爆开,血液奔涌蔓延周围方圆几里。
一切,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天空恢复了正色,彻底放晴。
地面荆棘褪去,回归绿草,甚至连血迹都褪去了。
只有海面上的一大滩深褐色还在提醒着人们,一个超级怪兽曾在岸边被诛杀。
巴塞罗斯回身来到城市边缘,望着欢呼雀跃到极点的市民,他笑了。
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世界呢,一切都是小小的,任何都是一脚可以轻易抹去的。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真切。
此时的他,是英雄,而且这个体型下更像是绝对的统治者,像是神明。
他蹲下去,试探性地用手去触碰那些只有蚂蚁大小的人。
突然,天上的光束再次照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形突然急剧缩小,最后变回了本来的大小。
毕竟,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力量也该被收走了。超级反派死掉后,超级英雄的巨大力量就成了世间的累赘。
只是,他好像还比之前的个子高一点点。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