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寂瞳
这一望无际的烂尾楼世界，集体意识中的恐惧面。由于下降队伍与brony和furry的关联，马迷和兽迷的共同恐惧将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形骸，作为下降队伍的第三道考验。
在内在世界中，一切都是关乎象征的。
“梯法瑞特世界也在用象征，向我们昭示出这两个社群的恐惧所在。”恺说。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被黑洞一般的微光照亮，还有那些似人非人的死者。这是梯法瑞特中最显而易见的象征，关乎死亡的隐喻。这也是一个废墟的世界，无穷无尽的烂尾楼一路连绵直达天际。
乍一看，这废墟的隐喻似乎也是人类共有的，关于危险环境的隐喻，并非来自于furry和brony的集体意识。但读取了梯法瑞特信息的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这篇废墟其实正是对这两个社群的隐喻，是一种痛苦的揭示，是他们试图用在线的狂欢掩盖的某种东西。”
“掩盖什么？”奥拉问。
“掩盖他们最深的恐惧之一，”恺说，“那便是在一大通在线社区的欢宴之后，只留下一地鸡毛狗剩，就像这里连绵不绝的烂尾楼一样。这般景象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鲜有人意识到。”
梯法瑞特是一个糟糕的世界，它所呈现的景象自然也是最糟糕的。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马迷和兽迷，这两个面临着不同挑战的社群，他们在梯法瑞特中呈现出来的景象倒出奇的一致——遍地的废墟。当他们背离有趣与感动的初衷，开始高举大旗互相攻伐时，梯法瑞特的恐怖之景便会一点点渗入那些人的心中，直到让物相世界的社群也变得如同这里一样，化为无边无垠的废墟之海。
“furry、brony，等等的一切在线社区，在某种角度上说，都是一套独立于社会权力系统之外的，新的权力体系。”恺说，“但是，构成fandom的本质永远是作品，而非权力。许多创作者包着美好的初衷加入到fandom中间，却逐渐迷失在用作品谋求权力的歧途上。他们把权力放在了作品之前，到最后进化为完全不带作品的全然的权力。但是，fandom的本质是且只能是作品。它的确是一个新的权力体系，它的权力要比主流社会的权力更容易谋求，而其诱惑力却丝毫未减。也正因如此，fandom的权力才变得致命，才让那么多人热衷于占山为王，迷念上成人版的过家家。
“不以作品，而以权力驱动的同好社群会有什么下场，”恺又说，“我想梯法瑞特世界已经展示得很明了了。”
“但他们依旧对这点缺乏认知。”奥拉说
“如果认知到了，梯法瑞特也不会长这样了。”恺道，“又或者，即便意识到这点，废墟还是那个废墟，一点也不会变。因为这里就是一个fandom所能呈现出的最糟糕的模样，一座彻彻底底的迷茫之城，一座废墟之城。”
人去楼空，一片荒颓，混乱以欢宴磨灭了一切有意义的事物，而时间以遗忘抹去了一切辉煌，徒留三五个不愿离去的执拗客挣扎在过往楼宇的暗影下，幻想自己还处在那个黄金年代。
这便是梯法瑞特，反应着集体意识恐怖面的世界。
奥拉的思绪纷飞起来，但很快便被恺打断了。“哦，他们来了！”恺忽然说。奥拉本来想问谁来了，然后便听见其他收尾者们的声音在传心频道中响起。
“我到了。”“我们来了。”安桦、欣花海悦和晓曦的声音先后出现在传心频道里。这收尾者的三人也像恺一样，没有在圆质世界中化作具体的形象，而是像恺一样，无形地盘旋在高处。
“所以，这儿就是梯法瑞特世界？”安桦的传心讯息里带着惊讶的意味。
“没错，有什么感想？”
“感想？这可能是我所见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梯法瑞特。”安桦回答说，“看来集体意识确实把这儿变得糟糕得多了。”
“是的，很糟糕。而且我们应该没法和平走到下一个世界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路打过去吗？”欣花海悦说，她的语气里包含着相当明显的忧虑。。
“是的，要打。”奥拉答道，“但主要任务是确保下降队伍的安全。如果灵魂们一个不剩了，那就算把整个梯法瑞特掀翻都没意义了。”
“有计划吗？”安桦问。
“具体要等沧浪调查完之后再说，但我想应该可以用上那个方法，就是以前在隐修会的‘第三方保护阵列’，还记得吗？”
“啊，我还记得，”欣花海悦说，“就是分了四个战斗位置的那个对吧？”
“是的，这个办法以前用来对付过塞拉斯蒂娅的卫兵，也应该能对付这里的思念体。”
“但我没在月银火隐修会待过，”晓曦的声音响了起来，“能讲讲这个‘第三方保护阵列’吗？”
“当然，它其实很简单，这个第三方保护阵列一共包含四个战斗位置，”奥拉回答，“御林位、虚饰位、坚壁位和荆棘位，每个位置负责的战斗任务不同，但总体来说很好理解。
“先说荆棘位。荆棘位的职责很好理解，那就是用暴力手段驱逐那些会威胁到队伍的个体，尤其是那些没被虚饰位骗到的家伙。他们就像最外层的一圈荆棘，会挡下绝大多数的威胁。
“而后是虚饰位。虚饰位和荆棘位共同工作。其任务是通过认知遮断、欺诈术或者光影迷彩等技术骗过危险个体的眼睛。在理想状态下，虚饰位可以把一个队伍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让队伍完全隐形地通过危险地带。不过那只是理想状态。所以，虚饰位可以减轻荆棘位的压力，因为那些根本没注意到队伍的威胁，也就根本不需要对付了。
“然后，坚壁位。坚壁位和御林位，这两个位置是一组的，就像虚饰位和荆棘位是一组的一样。总会有一些特别棘手的个体冲破头两道防线，这时就是坚壁和御林发挥作用的时候。坚壁位负责用防御和界限技术保护护送对象，为御林位拖延时间，甚至是保护护送对象免于战斗波及。
“而御林位，御林，又名禁卫，顾名思义，负责御林位的战士需要用暴力去处理那些冲破防线的个体。也就是贴身保镖。”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震波扫过广场。隔着一条街道，几具行尸被高高打飞起来，甚至高过烂尾楼顶。在奥拉的注意力还在那几个思念体时，沧浪就风也似地冲进广场，跑向独角兽。
“我调查完了！”他一路喊道了奥拉面前，气喘吁吁，“我，调查完了……好多好密集，根本不可能和平地过去……因为我基本都是一路打到终点又打回来的。”
待到沧浪能量平稳了之后，奥拉于是问：“废墟里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个体吗？”
“有许多行尸，这是必然的。因为队伍里有人类的灵魂也有小马的灵魂，所以行尸也有两个品种。单个行尸问题不大，但这些东西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就像海浪一样。”沧浪说，“认知遮断术足以骗过他们，但是这片废墟存在着某种特别强大的思念体，不管什么级别的伪装都骗不过它。”
“那是什么？”欣花不安地问。
沧浪有些痛苦地搓了搓脸，说：“想象一种特别特别大的眼球，但是瞳孔的位置长着一张很大的人的嘴唇。通常用来对付思念体的技术对它都不起作用。”
“有好几次……”沧浪继续说，“有好几次我都被那东西逼得不得不暂时切出这个世界来躲避它的攻击。知道那种被噩梦吓醒的感觉吗？每一次我切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就是那么糟糕。”
“那行动模式看清楚了吗？”奥拉问。
“当然。它们很少，但是很难缠。在它没注意到你的时候，似乎是像蜘蛛一样所在烂尾楼的各种角落里，所以很难提前发现它们。”沧浪说，“这些东西移动很慢，但是它也不需要凑到面前。光是被那种东西盯上就能产生很明显的不适感，就像……就像赤条条地被拉去游街示众。而且它还会制造某种噪音，很奇怪的噪音，听起来听到有人在你背后窃窃私语。
“那个窃窃私语，”恺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也和被它直接盯着的感觉类似？”
“是的，类似，但威力更甚。”沧浪说，“那些行尸听到眼球的低语后也会发现你，就好像它们之间在互相交流一样；而且会变强变快，就好像令这些思念体暴走了一样。”
“恺，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奥拉说。
“我没法肯定，”恺说，“但我感觉这个东西是furry和brony而者集体意识交叠的地方，它同时被两个集体意识所支撑，所以才会那么难缠。”
“既然那东西移动速度慢，而且数量较少，”奥拉说，“我们就避开它们就好了，但是那些灵魂，我不确定它们能扛得住这种考验。”
“我会负责安抚他们，”欣花女士传心道，“界限类技术我比较精通，我来负责坚壁位的工作吧。”
“嗯嗯，沧浪可以负责御林位置的任务吗？”奥拉转头问毛毛龙。
“御林？你们打算用第三方保护阵列吗？”沧浪道，“不过当然了，我一直都是御林位。”
“我负责荆棘位的任务，”安桦传心说，“如果OK的话。”
“那我就拿虚饰位，我在高等仪式部的时候学多好些欺诈术，正好能派上用场。”晓曦道。
“最后，恺？”奥拉道
“我吗？哦，我也得挑一个。我能选御林吗？正好我要解明怎么对付那个大眼球，解明之后我就到这边收拾掉它们，大眼球应该也是禁卫位置要对付的主要敌人。”恺道
“嗯，当然。”奥拉说，“以及，我们需要一鼓作气冲出这个领域，没法在这里过夜，因为那些灵魂的状态很糟糕。现在外面几点了？”
“下午十六点左右，”安桦答道。
“时间刚好，就是晚饭可能得拖一拖了，”奥拉说，“诸位，这次任务的烈度不出所料的话会极大，所以请你们拿出对待生命中最艰难的巫术战斗的觉悟来对待它。掉进虚无的灵魂中能有几成在宗主世界迎来新生，就要看我们的表现了。”
言毕，奥拉从沧浪那里获取了路线规划，便回到机舱之中，将灵魂们带到广场上，做了最后的叮嘱：
“紧跟队伍，不要慌张，不要掉队，只要能做到这几点，我们就能带你们穿过这个世界，”奥拉面对着面前无数双眼睛讲道，“梯法瑞特是以恐惧为主题的世界。不要陷入恐惧，就是应对它的法宝。”
“我们出发。”
话音刚落，一道特别加固的认知遮断场便从天而降，薄膜一样笼盖住整支队伍。而后阵阵来源不明的清风吹拂，令灵魂们安心了不少。这是晓曦和欣花海悦的杰作，在奥拉说出“出发”二字时，巫士们的战斗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保持着不长不短的队伍，踏出休憩点广场，前往魑魅鬼影背后的，那看起来遥遥无望的终点……
梯法瑞特领域远看糟糕，近看也同样见鬼。
这废墟的世界，是残暴地撕去了一切掩饰的世界，万事万物都宛若被扒了皮一般。墙壁没有漆饰，死树没有树皮，就连马路也像被犁了一遍。甚至是天空，那黑得纯粹至极的天空，说不定也是被扯去表皮，内脏外露的大气。
队伍往前行进，脚或者蹄子踩在地面的刮擦声，和黑暗中那些难以形容的响动混杂在一起……一些灵魂好奇地向烂尾楼的深处张望，想看清楚那些莫名响动来源若何，结果却是一脸惊恐地把头别向一边。而周围的灵魂也没胆去问他看见了什么。也偶尔会有行尸流窜到微光照得到的地方，做着一些难以言表的动作，展示着身上那些诡异又恶心的皱纹。为了安全起见，安桦会不动声色地解决掉它们，防止有灵魂因为过于关注这些东西而发了狂。
就这样，在虚饰技术的掩护下，队伍还算平和地走过了一大截路，虽然两侧的烂尾楼就如不怀好意的雕像一样，始终注视着他们，压在他们心头……
然后，沧浪忽然指了指前面某处地方，对独角兽说：“眼睛。”
独角兽顺着毛毛龙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在那公路的一处大裂缝中，一个球形团块露在阴森的白光下，恍若X光片里的肿瘤。
奥拉停了下来，队伍因此也停了下来。他告知恺前面有眼睛，让他去尝试解出这种思念体的模态。但是恺的回答却是，前面没有任何异常的意识流。换言之，那个几个团块不是眼睛，只是沧浪看走眼了。
“不可能！“沧浪立即争辩道，”我侦查的时候碰到好多次这种东西了，我能不知道吗？”
“可是读数没有任何异常，”恺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那要我过去侦查一下吗？”沧浪问奥拉道。
独角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下转头问沧浪：“梯法瑞特的地形……复不复杂？有没有绕路的可能？“
沧浪一震，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这里的地形其实……非常复杂，如果乱绕路很可能会迷路的！我光按照之前侦查的方式探查的，所以周围的情况根本没摸清楚！“
“无所谓，这事也不能怪你。“奥拉说，“圆质世界也不可能绘制出一张地图来，更何况我们在赶时间。”他看向那个“肿瘤”，“所以那个东西，可以拜托你探查一下吗，毕竟你有对付它的经验。”
“我可以，但我很可能没办法消灭它，”沧浪传心说，“我需要恺来解明它。”
“没问题，交给我。”恺说。
沧浪向奥拉点点头，轻巧而迅捷地向那团块跑去。灵魂们好事地张望着，令欣花海悦不得不将稳定他们精神的术式强化一个等级。
他们注视着沧浪在团块数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蹑手蹑脚地靠近。
然后，一个两人合抱大小的球状物就那样从公路裂缝中升起，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沧浪瞬间炸毛了，那个瞳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但他为了不让思念体注意到队伍，毫不避讳它的目光。
与此同时，一连串异常的意识流出现在恺的视野中……
“我得帮他！”传心频道里响起安桦的声音，而后一束无形的力量流便接通了沧浪的心智，支撑他在那眼球面前维持理智。但即便如此沧浪也撑不了太久！奥拉看见毛毛龙越来越吃力，身姿越来越低，仿佛被瞳眼的注视一点点抽干了力气。
在上千年的生命里，奥拉在内在世界中见识过无数邪恶的思念体，他很熟悉和那种东西对峙的感觉，那是他永远也习惯不了的感觉。他希望沧浪能动一动身子，和那瞳眼周旋周旋，但沧浪仍旧死死地杵在思念体面前，寸步不让。
而后在电光火石之间，恺骤然从队伍上空具形跃下，灰白一闪，一头狼人便乍现于瞳眼面前，拳峰裹带着术式深深突入瞳眼深处。而后轰然一声，瞳眼如气球般炸开，扬起一道淡淡的尘埃墙。
沧浪如释重负，几欲跌倒在地……
“我解明了，这眼睛的本质是‘误解’，”狼人驱散了拳峰上的术式，指着瞳眼的尸骸说，“因为不管是furry还是brony，都被‘误解’这个东西深深折磨着，所以这东西才这么难缠。”恺搀扶起沧浪，继续说，“它的目光象征着‘爱好暴露在曲解的目光下’，而低语代表着‘无端的谴责’。所以那些行尸在听到低语后会发狂，因为低语令它们能在‘虚妄的正义’支撑下行动。”
“什么，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吗？”沧浪略显懊恼，“这些‘圈子’能怕些正儿八经的东西吗？”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东西。”恺把沧浪扶到了队伍中，说，“别忘了，奥拉的故乡就是来自那些‘圈子’的臆想呢。”
随后欣花海悦对沧浪进行了能量急救。片刻后，毛毛龙恢复了状态，而队伍也得以继续前进。
恺分享了对付那瞳眼的方法。似乎在解明如何对付瞳眼之后，梯法瑞特余下的路途已经不足为惧了。但奥拉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瞳眼的消亡对梯法瑞特世界产生了一些影响。
一些对下降队伍而言，可能是致命的影响……
他感到整个梯法瑞特世界似乎以那瞳眼的死亡位置为中心点，形成一道了莫名的漩涡。涡流越来越大，几乎所有的思念体都受到它的拉扯，向那瞳眼的尸首移动。随着越来越多的灵体聚集在那里，它们也越来越容易发现杀死巨眼的罪魁祸首，那个拼命掩盖踪迹的下降队伍。
奥拉很明白，他们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战斗。但他也明白，有时最躲不开的东西就是战斗。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终点，一种感觉也越来越浓烈。他们似乎在一座又一座废墟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进了某个伏击圈中……而在身后，乌云翻卷而起，循着他们的踪迹汹涌而来……
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仿佛空气中的臭氧都带着电弧。
收尾者们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都对此心照不宣，等待着第一道轰雷划破天际的时刻。
此时的梯法瑞特变得寂静极了，就像所有的思念体都死光了一般。
而后第一声惨叫，拉开了逃亡战的序幕。
那声惨叫从队伍中部的某处而来，待到沧浪和狼人赶到此处时，叫声已经蔓延到了半个队伍。奥拉的高喊压过了所呼号，他大喊道：“跑！”而后整支队伍便如特快列车一般飞驰起来。
然后，独角兽就听到了低语声仿佛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响起，简直要与整个梯法瑞特世界共鸣。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瞳眼瞥见了他们，然后张开那张瞳孔上的大嘴，向整个圆质世界广播了下降队伍的位置。
沧浪疾风迅雷地解决了那瞳眼，但既成的已成。霎时间，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思念体们鱼贯而出，从周围街道的各个支流汇向下降队伍所在的主干道。
灵魂们借着黑洞般的微光和奥拉的萤火狂奔，和那些恍若从烂尾楼中倾倒而出行尸勉强拉开距离，但灼烧感很快钻进他们的胸腔和肌肉，令他们每一步仿佛都在燃烧着精血。渐渐的，他们和尸群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在队伍的正前方，公路上忽然升起五枚瞳眼，截断了去路。
“恺！沧浪！前面！”飞奔的独角兽破口大吼道。
“安桦！侧翼和后面交给你了！”沧浪大喊道。
“晓曦！支援我！”安桦的传心术震耳欲聋。
刹那间，狼人与沧浪冲到队伍前面，冲出队伍，两枚炮弹一般飞向那五个瞳眼。与此同时，巨眼的视线扫向了下降的队伍……
奔跑声、行尸的怪叫声、灵魂的呼号声，还有被瞳眼视线逼出来的惨叫声，此时此刻整铺天盖地而来，构成了废墟中最为华丽的交响乐。乐声正压迫着耳膜，也势必将穿透每一个灵魂。
“不要慢！”奥拉高喊道，“不要停！一鼓作气冲过去！”
在队伍的两侧和后方，来自安桦和晓曦的力量闪电如游蛇般逡巡在队伍外围，火花与电光四射，行尸纷纷化为焦土。在队伍正中，欣花女士的清风裹带着异香吹拂，维系着那些在斗争中飘摇的心智。在队伍正前，沧浪和恺直面瞳眼的注视，将裹带着术式的拳头扎进晶状体的最深处。
随着巨眼一个又一个像被针扎的气球破灭掉，队伍的前路浚通。没有被瞳眼注视的负担，奥拉和灵魂们越发努力地向前冲去。
向前三公里，右拐，直行两公里，左拐，直行五公里……还好这场追逐战发生在内在领域，若是在物相世界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堪比短跑的速度维持如此之久。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这场末世马拉松的终点。
那是一座雪白的长桥。在那长桥的末端，是一座点满白蜡烛的别墅小屋，坐落在废墟之城外的波涛之上。这两个建筑和梯法瑞特那被剥去外皮的万物都截然不同，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儿是终点！
队伍冲上了白桥，而行尸与瞳眼们也穷追不舍。奥拉领着灵魂们冲向白蜡烛小屋，而沧浪与恺在桥的中部停下。沧浪喊道：“我们得把桥炸断掉！给我们争取时间！”
说罢，两位御林开始准备炸毁长桥的术式，而余下的收尾者们则不约而同地演绎起同一个术式。毕竟，这个狭长的地形是最适合演绎这个术式的地方。
未几，便见一根三人合抱粗的火柱从天而降，从沧浪和恺的面前扫向梯法瑞特世界那侧的桥头，涌入的思念体在火柱的光芒下化作齑粉。从高空看去，就像用橡皮擦擦去一根黑线。
而后又是一根火柱，这是欣花的术式；而后又是一根，这是晓曦的术式。就在安桦要施放自己的第二根火柱时，但见一轮巨大的魔法圆金光闪闪地浮现在暗沉的空气中，将长桥切做两半。连接着白蜡烛之屋的一半安然无恙，连接着梯法瑞特的一半则旋即崩塌，沉入波涛之中。而随着那一半的坍塌，整个梯法瑞特世界也若海市蜃楼般，缓慢地变得透明，消失殆尽……
世界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黑洞似的天空白了起来，露出牛奶似的层云和慵懒的阳光。而废墟之都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一望无垠的海洋，翻动着不高不低的浪涛。宛若一场虚幻的噩梦。
沧浪和恺将白桥的断面抛在身后，转身走向海风吹拂的白蜡烛之屋。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哭泣声越发明显。有那么一刹那，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还没走出梯法瑞特的暗影……
奥拉在灵魂之间穿梭着，清点陨落在梯法瑞特世界的灵魂。看见沧浪和恺走近了，便说：“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说罢便向旁边一群瑟缩着的灵魂偏偏头。
梯法瑞特的心理创伤足以逼疯任何胆敢踏足其领域的灵魂，哪怕有强力的精神支撑术式保护也不能全身而退。
看着这一屋子精神摇曳的幸存者，他们就知道，随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
第七章：https://www.wilddream.net/journal/view/6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