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北方的国度，天很快了暗下来，冬季的白天十分短暂。呼啸的风不断拍打着洞口岩石，又弹向一边，舔舐着这片雪原大地。

夜很长很久，既然卷雪回来了，那么，马上烤鱼！

溟浩抱起木柴，“夸啦”一声放在洞中间，很快，溟浩在黑漆漆的洞中生起了火花，微弱的火舌贪婪地舔着木块的表面，不久红色的火焰蔓延开来，照亮了一旁的卷雪。他看上去都要冻成冰雕了。

我上前拉着冰冷的卷雪：“来，快坐这里。”

在卷雪的身上，白雪已经覆盖了所有可以覆盖的地方，只要是能存住雪，狼毛和冰雪就凝结成一片，硬邦邦的，向上散发寒冷的白烟。

等到篝火烧暖了前胸，把狼头映上了红色，卷雪的额头上，忽明忽暗的符文开始散发流动的蓝光，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蓝色条纹，而卷雪如同这神秘蓝光一样一动不动，任凭火花乱颤。

卷雪看见红色篝火燃起来了，立刻就靠了上去，不久之后就会和刚洗过澡的狗狗的毛无异。温暖烤化了他身上的雪，他的皮毛上的白色雪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靠着这团火，卷雪逐渐从寒冷中解脱了出来。橙红色毛，湿漉漉的毛。我扒在卷雪的两肩，一把一把挼下毛里的水，浇湿了一大片地。

“是不是感觉好多了，”溟浩把大鱼排在了篝火的一边，用棍子穿起鱼肉来。

卷雪使劲裹了裹身子，尽量减少热量的散失。

“确实，刚刚的暴风雪真的是冷，再晚一点说不好就冻死在外边了。”

卷雪感慨起来：

“这么大的暴风雪，以前可是没有遇见过，不知道还会下多久......”

卷雪身上已经挼到没有水了，前胸毛的水也已烤干，卷雪咧着狼嘴笑着，一爪把我搂入怀里，啊，瞬间我就被长而密的毛围住了，他用那富有质感的爪垫，来回轻轻揉在我的头上。卷雪也动手熟练地穿起了鱼肉，跟着溟浩把鱼肉串伸进篝火烤。

火舌在寒冷又漆黑的洞中，显得格外珍贵，不过我们有足够的柴来喂饱这些火，火势变得强大后，就不用再担心它的熄灭了。在滚烫的火焰中，鱼皮上的水分蒸发，随着内部的鱼肉逐渐熟烂，鱼油顺着焦化的鱼皮流到外部，在火的作用下产生了鲜美的烤鱼气味。

卷雪觉得烤得差不多了，一爪抓起鱼肉咬了下去，看来是饿坏了。

溟浩坐在卷雪的对面，他盯着他的那只鱼，反复看着它确实是熟了，鱼肉完全变成了浅褐色，把鱼肉递到我的手边。

“谢谢。”

我接受了这只鱼，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品尝。

肉质部分滑嫩又鲜美，很能充饥，泛出的油充满鱼香，只是鱼刺和鱼尾很硬，吃起来需要小心。

卷雪扭过头，看向我，问道：

“所以，人类，你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啊……”我舔干净嘴边的鱼油，说:

“嘿，昨天我还在蓝纹森林以东的村庄里面，早上接到了任务，我要到霍尔科去，坐着坦克就来了，结果呢，半夜被飞机炸了，炸的我够呛，多亏了卷雪——”

我一把抱住卷雪粗厚而且毛绒绒的腰，“卷雪把我这条命捡回来了。我可真得谢谢你。

卷雪说:“唔，其实那晚我们有很多狼跟着一辆坦克在走，直到听到很大的嗡嗡声，后来发生了大爆炸，我们都被吓坏了，直到听到坦克里面的呼救，最后我鼓起了勇气把你背出来了，刚刚走几步坦克又发生了爆炸。所以只把你救出来了。你当时神志不清，我们几条狼闻了闻你的气味，开始讨论如何安置你，最后我就把你背回来了。”

溟浩说：“那可还行，那么，你是从外边的人类世界过来的。”

“外边？人类的世界......”卷雪低吟着，若有所思，“莫洛少尉？可否讲一讲你们人类世界的事情？”

溟浩补充说：“人类的事情，还是鲜为狼知的，听说你们正在战争。”

“嗯......确实如此，那就听我来讲讲。”

地球上有这么2个国，分别是波尔斯和柏勒，东部的波尔斯拥有辽阔土地和冬季冰封的平原，西部的柏勒拥有众多人口和广袤森林，在历史上两国冲突不断，为了例如一片湖泊归属而大打出手，住在边境线上的居民因此背井离乡，各自流落到国度的腹地。

这件事要回溯到1880年了，两国发生了第一次边境冲突，在边境线上的蓝纹森林和喀山就成为了两国及其紧张的问题，此地区大量的居民内迁。

1902年，随着波尔斯政府对喀山地区铁矿石的需要，蓝喀高速公路被建设起来，随后也有一部分居民涌入。

好景不长，1940年爆发第二次边境冲突，冲突的结果是，两国互相妥协，并约定蓝喀两地为非两国领土的地区，虽然波尔斯仍然掌握此地区的占领，但政府却放弃对此地的开发。

......

讲了很多，火边只留下了些鱼骨。吃过鱼后，我感觉好了很多。

“那么，我该回去了。”溟浩起身。

“不急，外边风雪这么大，可以留在我这里。”卷雪也站起身来。

“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回去。”溟浩思索再三，便决定向外走去。

“谢谢你的烤鱼，嗯......拜拜喽。”

卷雪思考了好一会，最后也没有强迫他留下。

“......好，拜拜。等到雪停了，一起去打猎。路上小心！”

“......一定会的！”

溟浩的黑影消失在黑夜中，寒风裹挟进我和卷雪的怀中，伴着我们目睹这次送别，凌乱的雪花无情地飞，遮蔽了望向远处的视线，把所有的踪迹冲洗得一干二净，仿佛在说世间的一切都不曾来过，让人对所谓的记忆开始怀疑起了真假，或许记忆也会更加珍贵......

我的眼中略有沉重，卷雪只是把爪子搂着我的胳膊，静静地陪伴着我。

不知何时何地才会再见。

卷雪开口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喽。”

“溟浩回去了，我们也该睡觉了。”

“好。”

躺在篝火的旁边，却始终睡不着了，过了很久，卷雪已经熟睡了，可是我却忍不住想着任何东西。

战争啊战争，我回忆着，把时间轴往前推其实，柏勒对波尔斯的这场战争并不是毫无预料便开打的，早在1年前，柏勒便开始对波尔斯进行战略敌视了。柏勒新研发了武器，比如新型高平两用滑膛炮。

直到1958年，从那一年夏季开始，便听到了柏勒在波尔斯边境集结重兵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我还在里德军事学院做理论研究，沉醉于弹道理论公式的计算，完全没有预料到战争的来临，或许它会演化成一场灾难？我不清楚，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一步一步走向原本预料之外的样子，而人们总是对此毫无感觉。

新闻如同洪水，一波一波地冲刷着世界本来的样子，世界总是不按着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出牌，局势也因此越来越扑朔迷离。等到我进入部队的时候，两国关系每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恶化。

没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但是有的是永远不后退的信念。

即使再强大的意志也会屈服，我懵着，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又会是什么样。

 

未来发生啥就是之后的事了。

......

迷迷糊糊的我，冻醒过来了，火已经熄灭，我睁眼向洞外看去仍是一片漆黑，看来现在仍是深夜。低温让我有些发抖，我蜷缩着身体，裹紧了单薄的衣服，思考着这样是否足够支撑我睡着。

但是很快便意识到这样仍然无法入睡，这里太冷太冷了。假如说坦克上的大衣没有被烧毁，我还可以拿来盖身子。可是思来想去，我除了身上这身衣物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里好冷啊......我看着熟睡了的卷雪，惊奇地发现他头上的符文更加明亮了，而且随着他的呼吸做着规律性的流动，亮蓝色光就像是一个台灯，模糊了洞内的轮廓。

卷雪的怀里一定很温暖吧，靠着他睡，是否可行？

我看着体型比我大了一圈的卷雪，它正在面向着我侧卧着，于是我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静静躺下。

心里还是这次遭遇的苦涩，不过也因此更加希望着卷雪的怀抱，这份温暖弥足珍贵。

卷雪双目睁开，双目如同琥珀完美无瑕。

至少我还能保护好卷雪，即使不久后外面就会刮着世界的乱风。

卷雪眼睛的光让我惊奇于它的精致，但是那光掩盖不住它内心淡淡的痛。

卷雪慢慢把爪子伸到我的脖颈之下，我也下定好了决心，伸手抱住了卷雪的身体，听到了他缓缓的心跳。

所有记忆的一切，如同出味的苦药，让人慢慢回忆。

卷雪舔了舔我的头，似乎是听懂了我的想法，他便开口说话了。

“想听我讲故事吗？”

“嗯”

卷雪开始慢慢回忆起来：

从前我在这个洞过活的时候，那会很早啦，我是孤立无援的......有一只巨熊在此地徘徊，每当夜晚来临，它的巨大身影如同噩梦，时不时的出现在洞口。无论我是捕猎、喝水、还是回到洞中，总会有这只熊在远处逼视，有时会亮出他的巨掌。不仅如此，还将我洞中辛苦积攒的猎物掠夺一空。我又恨又气，一度想要撕碎那只熊，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直到一天的夜晚，天空的月亮又亮又圆，空气中是躁动的气息，这只熊竟然直接闯入洞口，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所谓的理智已经向这份冲动妥协，我扑了上去，今天势要鱼死网破。巨熊一惊，带着我出了洞口。我没能咬到他的喉咙，而他也在尽全力地阻止着我的攻击。我并不记得扭打了多少时间，但是随着我在战斗中体力不支而逐渐处于下风，我被迫采取防御来应对巨熊的进攻，最后演变成了单方面的虐杀，最后的一击导致我滚下悬崖，摔在湖边。

我拖着火燎的疼痛四肢站起，心里同样伤痕累累，慢慢地，我低头走向湖中，当我将滴血的前爪踏入湖水中时，我仿佛看到整片湖水都被我染红了。我抬起头，仰望天空中的圆月，不过它也染上了血红色。

听得我入迷了，很久，我说：“看来造成悲剧的，不只有战争......”

无论危机如何，明天的太阳日常升起。

在卷雪的怀里抱着厚厚的爪子，很快就入睡了，真的感觉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