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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槲之书:台风神话大系》第五章·涡旋【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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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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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2-09-24 17:58

《银槲之书:台风神话大系》第五章·涡旋【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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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第五章

涡旋

 

 

 

 

半小时后,灾变到达了高潮。

 

至少也是接近高潮。

 

这个世界看上去已经不像是在地球,更不像是在埃奎斯陲亚。

 

当两个漩涡碰在一起,它们要么合并成一个更大漩涡,要么消灭对方。但在此刻的天穹上,无数乌云的漩涡,成千上万、层层叠叠,那里的物理法则似乎已经改变,让千万涡流能以一种极为怪诞的方式共存下去。

 

而在大地上,一切封闭空间已被“诅咒”,甚至是那些半封闭、不露天的地方,灵异也正在发生着。洞穴里、树荫下,甚至是道旁的排水渠,某种触手状的黑暗从其中探出来,就像蜗牛的长柄眼睛似的,试图触及更远的地方。

 

X02的人们已经从封闭空间中出来了,但这片大地上还有数不胜数的生灵错误地待在封闭空间中,被场吸干力气,被黑暗亲吻着。没人知道他们离死亡还有多远,但若放任灾变继续发展下去,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

 

因为听说前方可能有解冻埃奎斯陲亚的法门,蒂亚两眼放光,充满斗志,暗焰也心怀希望,但她们死死握着把手的手暴露了她们害怕的事实。

 

这种情况谁见过,谁又能不怕呢?

 

这片大地就像从地球上被切了下来,丢进了深渊地狱。

 

但其实,这幅景象奥里见过类似的。

 

那是在他的前世,在他还是“奥拉·艾因”的时候。

 

可能听起来有些怪异,虽然在大静止到来的时候,小马们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并逃亡的,但到底有哪些小马能穿越大咒星之跃,却是命中注定的。从外表看上去,大咒星之跃不过是一个连接世界的隧道;但实际上,它是与宇宙本身进行的一次游戏。

 

进行这一游戏的巫士,要通过内在技术进入高位世界,来到由星之跃搭建的游戏现场,和宇宙法则本身举行一场特别的“老鹰抓小鸡”。

 

宇宙法则化身成的造物,是“老鹰”。

 

星之跃附近地区的生灵们的“星灵体”,是“小鸡”。

 

而巫士,是保护小鸡不被老鹰抓走的“母鸡”。

 

在法则化身的攻击下守护下来的星灵体,它们所对应的那些生灵的因果链条便会发生改变。那些生灵必然能逃离大静止。而那些星灵体被摧毁的生灵们,不论他们求生的欲望多么迫切,不论他们做了多少准备,偶然与因果也会围剿他们,让他们绝不可能走入星之跃中。

 

这才是星之跃的本质,一场关乎命运的赌局。

 

奥拉·艾因,当初负责的星之跃位于小马镇,那个六主角生活的地方、因果纠缠的地方,因此也是最难守住的地方。

 

而他还记得自己在那场“老鹰抓小鸡”里面对的“老鹰”。

 

一座从天际的极左边一路延伸至极右边,高耸入云的“混沌之墙”,它有一亿张面庞、一亿双眼睛、一亿对手臂,遮蔽日月,徐徐压来……

 

它的面容,恰如此刻头顶上化为涡旋之海的天穹。

 

它的恐怖,即便是现在的奥里,每每想起也感到心惊。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些他本想在转生之后抛至身后,乃至完全遗忘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复活。注视着涡海压顶的前方,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这片涡流云海正是那世界法则化身——祂又回来了!

 

想到此,他不禁面容狰狞,咬牙切齿。

 

这时,天空中最大的那一轮漩涡渐渐向下延伸,在极远方形成一柱龙卷。在龙卷周围,又有六个较大的漩涡如法炮制,形成六柱较小的龙卷,围绕着大龙卷移动扭动。

 

车内三人看着那龙卷风群,如临大敌。

 

加入这漫天漩涡都像那七个涡流一样从天而降的话,龙卷风的“森林”足以将群山刮成平原!

 

万幸,形成龙卷风的似乎只有那七个涡流而已。接下来的数小时,除了天越来越阴沉,这个几乎被灾变塞满了的地界并没有发生更多的灾变。

 

路上,赛拉斯蒂亚沉浸在内在领域,试图探查出更多关于这副机械之躯的信息。她也成功了,至少她知道怎么让后背的高斯炮凭空消失掉,就像它当初凭空生长出来那样。

 

她告诉奥里,她透过冥视在内在领域看见了某种界面。她是通过在那个界面的操作收起高斯炮的。她还在尝试看清界面的剩余部分,这不轻松,还需要一段时间。

 

奥里没有催她的意思,只是让她留个心眼。物相现实发生了灾变,但天知道灾变有没有蔓延到属灵的领域中去;以及,他们离称义会废墟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容易遭遇突发情况。

 

他们经过了许多普通人类的村镇,黑暗的触角从每一扇窗户和每一道门中探出来。有手足无措的妇女,有从悲哭到麻木的孩童,还有争吵不止的男人们。奥里用光影迷彩让这辆车隐身,否则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激动的事情来。

 

但另外的车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些本来跑得好好的小轿车让绝望的人们拦下了。在车子停下的一瞬间,黑暗与诅咒便像真菌一样长满了车内。奥里这才意识到车辆也属于封闭空间,而只要一停,车内就会变成“禁区”。

 

正因如此,绝望的人们没有搭上任何一辆车,被拦下的车子也没有下来任何一个人。

 

目击这一切的奥里,面容如铁一般坚硬冰冷。

 

暗焰默默目睹着这些在埃奎斯陲亚从未见闻过的末日惨剧。黑暗的大地、疯狂的天空,将痛苦的人们夹在中间,任其哭嚎呐喊。她难以相信这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但是它发生了,作为宗主世界品类众多的灾难的一部分。

 

暗焰的双眼近乎失了神。

 

而奥里也发了狠,杖仰自己的神智学与魔艺,将这辆车飙到了最高时速,以每小时两百四十公里向前冲去。

 

一方面是为了更快地结束这一切,另一方面是不忍看清周遭的惨状。

 

奥里尽可能选择走国道,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至少在高速公路上时,大多会选择走路肩,而不是像乡村山道那样走在道旁甚至路中,因此也不至于让惨状那样……栩栩如生。

 

在起初的三百公里,他是对的,流离失所的人们都老老实实在路肩上走着。

 

但过不多久,就算是奥里也不得不减慢速度,撤掉光影迷彩。

 

不是因为他的魔艺和车技躲闪不过前方来客,而是他透过神智学技艺,看见在前面十多公里的地方,有着一个他前所未见的难民队伍……

 

这时,赛拉斯蒂亚也结束了内在探索,睁开眼来,见还远远没到称义会附近,奥里开得又比平时慢了许多,便问:“这是到哪里了。”

 

“哪里也没到,只是前面有状况,”奥里回答,“没什么大事,你继续吧。”

 

但蒂亚暂时没有足够的心力继续探索内在领域,于是靠在座椅上,盯着道路前方。

 

“这种事宗主世界经常发生吗?”她问。

 

“不常发生,很少发生,”奥里回答,“不对,应该是从没发生过。这个地界的所有生灵,应该都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级别的灾变吧。”

 

“龙卷风下面是一场硬仗吧。”

 

“是的,有场鏖战在等着我们。”

 

“突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蒂亚说。

 

“名字?”奥里说,“名字只是一个对一个人的象征而已。”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奥里·欧尔,”独角兽回答。

 

“所以,你把你的真实姓名告诉了寂夜长啸?”

 

奥里笑了笑:“为什么不呢。他说有钱拿呢。”

 

“你知道吗,”赛拉斯蒂亚说,“你的说法方式很像奥拉·艾因。你的名字也很像他。”

 

“谁?那个死老头吗?”奥里道,“也许。但我究竟不是他。你很了解他吗?”

 

“很了解说不上。只是见过他几面,给马印象很深刻。”蒂亚回答,“他是那种会给自己找借口的那类小马。”

 

“找借口?”

 

“给崇高的目标找一个低贱的借口,比如说,说建造大咒星之跃是为了我们付给他一大把金子。”

 

“他没来找你们要吗?”奥里打趣似的问。

 

“没来,怎么可能找我们要呀,国库里的金子都冻住了。”蒂亚笑了笑。

 

“他只是要钱未遂,”奥里说,“瞧着吧,他迟早还要来要。”

 

“怎么可能。”蒂亚笑着说,但倏尔,她的笑脸暗淡了,“他也已经死了。”

 

“对哦,差点忘了。”奥里倒很风轻云淡。

 

“你究竟和奥拉是什么关系,”蒂亚说,“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没有过分,”奥里回答说,“你以后肯定会明白的,我和老头子的关系。只是现在我不想提起,至少还没到提起的时候。”

 

“好吧。”即便是这个回答,赛拉斯蒂亚也满足了。

 

此时,奥里先前用神智学技巧探查到的难民队伍出现在视野里。他们看见了奥里一行,远远地挥手打招呼,还大声呼喊说不要把车停下。

 

这是一群明白靠谱的人。

 

奥里把车速踩到了最低,将车内人用认知遮断技术伪装成普通人类,靠近过去。

 

正如他此前感知到的那样,这是一支很独特的难民队伍,独特在兽人和普通人类竟在一同逃难,尽管前者还是挂着认知遮断场,伪装成人类。

 

兽人和人类,就像深层世界和表层世界一样,永远有着一层虚渺但确切的隔阂,前者视后者为野蛮人,后者视前者为怪谈。在大难来临时,二者也是心照不宣地“各自飞”。兽人仰仗兽印学会和流浪者同盟的力量,而人类跟着表层世界政权的政府。不过说来也有意思,如今二者一同逃难并不是因为他们放下了偏见,只是因为各自的紧急避难措施都失效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们都飞不起来,可不就一起走了吗?

 

然而,从旁观者的角度高高在上地批判是一回事;当这些人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条条鲜活真切,爱着或被爱着的生命渐行渐近,不论兽人还是人类,生命、家人、未来,这些生活的重负压在他们的面容上,压在他们后背的背包里,亦或是摩托的行李上。当天灾扫除了一切社会秩序,你会发现兽人和人类,这些生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中的生灵,根本没什么不同。

 

从这个角度上看,就算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马们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生活、感情、爱与恨,然而这个世界的事物又岂是这么简单,社会与历史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途径将人们横向画风成许多群体,又竖向将人们分成许多阶级,就像这满天的漩涡。

 

但漩涡尽可以违反其本性的方式互相交叠倾轧,但最终,它们要么合并一体,要么相互消弭成虚无……

 

奥里和蒂亚都被这番情景激起了一点思绪。

 

直到这只逃难的队伍来到了跟前,有个像是管事的人走到车窗边,说:“不要往那边走啦,那边全是怪物和灵异。”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奥里问

 

“你没看见吗?龙卷风!”男人说,“还有好多怪物,再往前就是军队啦,军队在那里打起来啦。”

 

奥里点点头,说:“我们是去帮忙的。”

 

“帮忙?”男人诧异,“可你们连枪都没有。”

 

“我们是专家,从附近大学紧急调过来的,”奥里说,“枪可对付不了那些怪物。”

 

奥里这句话吸引来不少目光,一个农妇模样的女人大声问:“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奥里摆摆手说:“马上新闻上就会说了,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很快就能出影响范围了。”

 

“那,这个要持续多长时间呀?”男人又问。

 

“快的话明天就结束了。”

 

“明天就结束了吗?!”男人如释重负,“那损失谁负责呢?”

 

“你们向附近政府说,有人接待你们的。”奥里继续将谎撒了下去。

 

这时,这个队伍的注意力完全被他们吸引了,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提问。奥里只说:“注意收听广播。”便将窗户升起,提速开远了。

 

那个难民队伍被甩在了车后。

 

“你为什么要骗他们?”片刻后,蒂亚问道。她能不理解奥里的做法。

 

“其实无所谓骗不骗,”奥里说,“他们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的。”

 

独角兽接着说:“深层社会之所以能和表层社会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存数个世纪,正是因为深层社会有一整套‘保密系统’。一群连命运都能操弄的巫师,他们要修改一群人的记忆有多难?让不相关的人们忘掉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这件事其实很轻松,哪怕是要修改十几万人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蒂亚略显惊恐,“他们会被洗脑?”

 

“是的,差不多就是洗脑,”奥里回答得很平静,“这种事无时无刻不在这颗星球上发生着。深层世界的组织哪怕再小,也会尽一切手段保证自己不会被表层社会察觉到。哪怕是新谐律。”

 

赛拉斯蒂亚说:“我相信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但是,为什么?”

 

“因为恐惧,蒂亚,”奥里说,“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生灵都栖居在表层世界。他们组建起一个个国家,有无比完备的军工体系和军事力量。就算他们没有掌握魔法,表层世界的政权也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魔艺知识这种东西,鬼知道有没有被某个政权暗中掌握。”

 

“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蒂亚,”奥里道,“把埃奎斯陲亚那一大堆国家的军事力量加起来,可能都打不过表层世界的某个弹丸小国。”

 

“关于这些国家的资料哪里能看得到?”

 

“有一部手机就足够了,”奥里说,“等见到银焰巫团的小马后,你叫他们给你部手机就行。表层世界从来不把军事实力藏着掖着,他们甚至还打过两场世界大战。”

 

“不过最喜欢打仗的,还得属深层世界。”奥里道。

 

蒂亚没有回应,而是看着远方渐行渐近的七柱龙卷风,琢磨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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