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走在漆黑的大厅中,脚步声回荡在空旷之中,形成令人头晕目眩的共鸣。
看不清他们是什么动物。
“祂总是可以做到不可能的事,比如说,完成那些回旋的作品。”
视野亮起来了。是说话者点燃了油灯。
“五座雕塑作品。”另外一位说道。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辨别出他是一只狐狸。
“你知道,我的手稿里面有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第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来自一只寒鸦。
“……老师,你的意思是……”
“祂的作品里有这些东西。”
他们不断向前走,但大厅像没有尽头似的,只有无穷的木质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寒鸦接着说:“这个世界是上帝把他的画作跌落在一个透明的、不可见的屏障上,所形成的映射。画作的颜料滴落,就形成了我们所看到的这幅图景。”
“那么,在这之前,上帝在哪里?”
“上帝就在虚无中。”
“他在哪里作画?”
“虚无之中的有形上。”
寒鸦突然停住了,伸出左翅:“走这边。”
狐狸向左望去,是一堵枯叶色的大理石墙。
“那……所谓的危机是怎么一回事呢?”
寒鸦向墙走去,狐狸只好跟着。
“危机……是映射的崩坏,是这个映射与另一个映射重合,是屏障的熔化。”
狐狸努力跟上寒鸦的思绪。
“上帝把线的一端系在他手上,另一端随着虚无中的混沌飘动,——被我抓住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墙的面前。
“我因而得以预见未来。”
“……老师,前面没路了。”狐狸忍不住说。
“……我第一次预见危机,是在遇上你之前。”寒鸦没有理会狐狸的话。
“您预见什么了?”
“我看见天空中出现了裂缝,裂缝中出现了房屋,树木,动物……他们由于某种原因没有掉下来。”
“然后呢?”
“然后他们慢慢地、不断地靠近我们,终于在一声巨响中,我们和他们都崩裂了,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微小的粒子。”
寒鸦走到一边,抽动了一根极细的线。墙壁突然分成两半,中间出现了一个黑暗的通道。
“走吧。”他对狐狸说。
狐狸望了望通道内,看见地上有一些复杂的蓝色线条。
“老师,这些线条是什么?”
“封冻的意识。”寒鸦简单地回答。
他们走向通道深处。狐狸紧张地发现脚下诡异的线条正以一种繁杂的方式交错着,似乎在象征着什么。他努力观察,想找到其中的规律,但是失败了。
“我第二次预见危机时,却离现在不久。”
“您看到了什么?”
“……红色的火焰消逝在蓝色的荧光上。”
“……什么?”
“……然后化成无数火花,消失殆尽。”
“……我不明白。”
“……继续向前走。”
狐狸跟着寒鸦向前走了一段路,又停下。
“你干什么?”
“老师……祂,祂把它雕出来了,是吗?”
“……你说得没错。”
“祂究竟是谁?”
“……”
“老师,请告诉我!”
“……跟着我走,到了地方我就告诉你。”
狐狸无奈,只好接着走。
不知走了多久,狐狸感到浑身无力,大口喘着粗气。他的眼睛看不清了,黑色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视野。油灯的光在暗下去,最后终于熄灭了。
然而视野并没有因此漆黑一片。
狐狸惊奇地望望四周,发现脚下交织的蓝色线条,不知何时开始发出幽幽的荧光。
“我们到了。”寒鸦说。
狐狸抬头。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那些蓝色线条,沿着墙壁而上,继而爬满了整个天花板。充满整个房间的蓝色荧光之中似乎弥漫着雾气。
“……老师,可以告诉我了吗?”
寒鸦点点头。
“祂,就是上帝。”
狐狸打了个寒噤,爪心冷汗直流。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上帝的画室。”
“……怎么可能?”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大厅吗?”
“当然记得。”
“一眼望不到尽头对吧?”
“是的,确实如此。”
狐狸并不知道寒鸦为什么要提起这些。
“……像什么?”
寒鸦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眼欲穿地看着狐狸。狐狸绞尽脑汁也不知其所云。
突然,一道闪电在他心中划过。
寒鸦点点头。
“……像虚无。”
狐狸感到脚下的蓝色线条变得温暖了起来。
“第二次危机……”寒鸦喃喃着。
“什么?”
“看看你自己。”
狐狸迷惑地看看自己。
“像什么?”寒鸦意味深长地说。
狐狸呆住了。
“不,不要。”
“这是神的旨意。”
“不,求求您了,不要!”
寒鸦呵呵地笑了。
狐狸脚下的蓝色线条变得更加温暖,又变得滚烫。
“不!——”
在一声爆裂声中,狐狸消失了。
一切又归于死寂。
寒鸦沿着蓝色线条接着走了下去,像个鬼魂一般,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他来到房间尽头,那里有一个向下的楼梯。他开始向下走。
他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得轻一点。
最终,在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时,寒鸦像幽灵一样,在漆黑一片的地底深处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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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9日修改。以下为5月3日发表时的附言。
本文系原稿的修改版,曾在知乎发表。原版曾在Lofter和贴吧发表。英文版发表于Fur Affinity。本文的灵感来源于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在它彻底飘零之前,我收割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