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就是……我的家了，祖宅。”奥博森抬手指向前方，回头对二人说道。

  “……”卓姆抬头望去，在视野的尽头发现了一座灰白色的城堡，随着晨曦的微光一同在地平线浮现，有些吃惊，但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他只是看了两眼，就垂下了头，视线平行于骑马跑在前方的奥博森，一旁的辛伽尔也是差不多反应。

　　为了赶时间，他们三人只做了最低限度的修整，睡了一两个小时，到了大路上奥博森还买了个袍子给卓姆戴上，避免被人看到相貌，在这种进度下，他们在这第二天清晨就赶回了城堡，而卓姆和辛伽尔二人的体力和精神也逼近了极限，拜此所赐，他们也没体力找机会偷袭奥博森，带路的奥博森倒是看上去还好，只是显得有些疲劳，按他深夜还在赶路状况来看，他行军的强度也不会太低。

　　有奥博森在前面带路，三人一路畅通的进入了城堡中，只是在最外层城墙处停了一下，奥博森随便找个士兵，吩咐了一句立即备餐，送到哪里，同时把洗澡水烧上，便再次策马，直到内堡的门口才停下。

  “你们几个，把马带回去栓好。”下马之后，奥博森随便点了几名仆从干活，随后自己粗暴的推开门，带头走了进去，“你们两个，跟我走，先去吃饭。”

  卓姆跟在奥博森身后进入城堡，默默地走着，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这么豪华的建筑，周围还有忙来忙去的佣人，但他现在的大脑已经匀不出什么空闲来关注这些，只是隐约记得跟着奥博森上了几楼楼梯，穿过了摆着一张长餐桌的大厅，走进了附近一间小房间。

　　这房间里是一张小了不少的长桌，只配着五六张椅子，桌子上摆着许多各种精致的食物，在桌子的一侧还特意放了一部分肉类食物。

　　奥博森进门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餐品，对门外的仆人说了句之后的都不用上了，便甩上门，自行走到最里面的椅子处，对二人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自己先坐下，瘫在椅子上，伸手抓过一瓶葡萄酒，粗暴的咬掉瓶塞，自顾自的喝起来。

　　之后的事卓姆就记不太清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用餐具，只记得他和辛伽尔吞掉了大部分食物，奥博森只吃了一些，在之后就是和辛伽尔被几个仆人领走，带到浴室，扔进浴缸，好几次差点晕倒在浴缸里，最后套上送来的衣服，被带到……

……………………

  “啊！！！”

　　卓姆从混沌的梦中惊醒，下意识摸向自己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已经泛黄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屋内，让卓姆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只是傍晚。

　　卓姆想着，只是几瞬间，头脑中的撕裂感便催促着他再次闭上眼睛，他逃了这么久，这点睡眠完全不够。

  “你哭了。”奥博森平静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做噩梦了？”

　　腾的一声，卓姆掀开被子，从柔软的床上坐起，看向自己左侧，在淡黄色的日光下，奥博森正翘着二郎腿，面朝自己床这边，读着几页纸。

  “我没……”卓姆下意识的反驳，但面颊上的潮湿感让他无法辩驳，于是他开口反问道，完全没意识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奥博森抬头看了卓姆一眼，表情有些许讶异，随即又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纸，“而且我只是来看看你的。”

  “你不需要休息的吗……”卓姆把被子扯开，看着自己身上套着的衣服，他对自己失去意识之前都穿了什么完全没印象，现在看来，是套上了一身丝质的内衬，上身没有其余衣物，下身则是多了一件内衣，一件细麻的黑色长裤，与他之前的衣物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已经睡过了。”奥博森依旧看着手中的纸，他此时也换了一身衣服，白棕色的双层内衬，外面搭着一件墨绿色的外套，似乎是便服，但看上去依旧有些正式。

  “这才多久，你是什么怪物吗。”好奇的摸了几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卓姆便把被子甩到一旁，从床上下来，站到奥博森的面前，尽管他现在跟奥博森已经不是敌对状态，但语气依旧不善，之前发生的事让他对这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更不想在他面前弱势，“而且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在这里坐着看我又是为了什么？”

  “睡眠，只是我付出所有代价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我早就习惯了。”

  “看你，确实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你现在的模样，在哪里，或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现在找到你了，自然感触良多，想要多看看。”

  “不过其他目的，确实也有。”

　　奥博森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像是一个在讲述着故事的旁观者，完全没有被卓姆的语气所影响。接着，他点了点自己手中的纸张，对折三次后塞进自己外套的内袋里，抬起头，看向卓姆。

　　他眼中的火焰已然熄灭，只留下深邃的余烬。

  “我在等你醒来。”

  “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看上去非常迷惑，非常愤怒，所以我来为你揭开帷幕，告诉你有权，有责任知道的一切。”

  “我们之后还需要相处很久很久，早些解释清楚也好。”

  “不过你要是太累……”

  “那就说吧，我听着。”卓姆耐着头痛，打断了奥博森不紧不慢的话语，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为什么会遭遇这种荒唐的事了。

  “……可以，如你所愿。”奥博森沉默了两秒，才施施然起身，活动下左脚，走到了房门处，“不过这里不方便，跟我去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吧。”

　　卓姆没有说话，只是敲几下额头，站到了奥博森的身后。

　　奥博森拉开门，向左走了出去，卓姆跟着走出房门，看向四周。

　　这是一条相对窄一些的走廊，大概有二十米左右长，排布着数扇房门，不少都上着锁，似乎没人使用，看上去像是客房，周围也没有仆人，不知是没人看着这边，还是被奥博森驱走了。

　　就在卓姆回身把门关上时，他右侧的门忽然打开，辛伽尔拽着裤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卓姆与奥博森二人也是一愣。

  “你醒了啊，想做些什么请自便，只要别去……”

　　奥博森回头看到这一幕，倒是没怎么惊讶，用他那种略带高傲的语气安排道，只不过这次，他只说了几句就被卓姆打断了。

  “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想去找你。”卓姆直接插入对话，完全无视了奥博森，他打量了一下辛伽尔，发觉他现在穿的衣服自己差不多，只是裤子看上去不太合身，对着这个还算认识的人，他说话的语气倒也正常了些。

  “……是，我刚才听见你叫了一声，把我弄醒了，就想出来看看你是怎么了……”辛伽尔的视线在卓姆与奥博森二人之间转了几圈，他的礼仪告诉他向奥博森这位最大的贵族行礼问好，并请他说完，但此时卓姆直接与他讲话了，他也不好无视他，更何况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神秘，犹豫了片刻后，见奥博森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什么表示，才向卓姆回道，“你找我什么事？”

  “他要把一切解释清楚，一起来。”说罢，二人的视线一同转向了奥博森，不论如何，最终决定这件事的一定是他。

  “不行，我说过，”奥博森只是摇摇头，看上去不惊不恼，“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有资格知道，时候未到。”

  “他差点被你杀了，他有权知道！”卓姆的声调逐渐提高。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奥博森平静的回道，一如激流中石。

　　辛伽尔站在一旁，感觉有些尴尬，他实在是不敢插入这种对话，他没有资格对一位领主这样放肆。

  “要是我偏要呢。”卓姆再次回怼道，头痛让他的思维相比往常亢进了许多。

  “…………呵呵呵，有意思。”沉默数秒之后，奥博森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欣慰让二人甚至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因为什么，是真的正义感，还是恐惧，还是对未知的惶惑，让你想要抓紧身边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但是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已经学会运用这种暴力了。”

  “不过仅个人意见，既然你真的看重这位辛伽尔先生，那就不要替他选择了吧，让他自己做出决断如何？”

  “这位先生，你意下如何？”说罢，奥博森背过左手，伸出右手，对辛伽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不必在意我之前说的话，现在我将选择的权利交至你手，这次选择本身，不会有任何的后果，我保证。”

  “……”心跳骤然加快，在辛伽尔没反应过来之前，话题就已经被激化到了这样的程度，最终的选择权表面上看还被递交在了自己手里。

　　短暂的沉默后，辛伽尔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管奥博森想要说什么，这一定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大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大到可以毫不犹豫杀掉还是无关人员的自己，而分享秘密，是成为朋友几种手段中的一种，尽管可以说是最危险的一种，但现在有卓姆为他作保，奥博森保证不会有后果，而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能力……

　　他想要往上爬，而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跟一位大领主搭上线。

  “我想知道。”甚至都不需要多做思考，无数种想法都催促着他去获取这个真相，辛伽尔抬起头，对着奥博森说道，“领主大人，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好，不过出于尊重，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奥博森点点头，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不知是早就猜到了辛伽尔会如此选择，还是对于他来说，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做出这个选择之后，你就再也没有退路可言了。”

  “我意已决。”辛伽尔毫不犹豫的答道，他不想露出丝毫的犹豫，这时也不能。

  “好，那就，如你所愿，”奥博森没有看着辛伽尔，而是深深的了卓姆两眼，转身走上楼梯，“跟我来吧。”

  “我来为你们，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