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兹，一位英雄的名字。

二十年前，他来到这片荒芜的土地。靠双手，平地起了新楼。去四害，枯草生了新芽。传奇的探险家用双脚在黄土地上踏出了一条路，那是条能让所有人都走得很平坦的路。

四处流浪的人们在一片花香中找到了这处净土，他们恳求探险家给他们点生计。善良的探险家并不吝啬分享自己踏足的土地，于是人们生起了篝火，在深邃的夜里点起灯寻找着大地埋藏的宝藏。这里有了村，甚至成了镇，来往的旅商在这歇脚，失落的族群于此休息。无数王国垂涎的「秩序」竟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诞生了，即使没有严苛的法律，这里也不会有多严重的治安问题，每个人都能在佛洛兹镇找到自己的安身之地。

“哥们，你不介意的话，最近这段时间先住这边咋样？”

鸿把门打开，灰尘扑面而来。

“才两个星期就这么脏了…”

房间不大，一张大床几乎就要把空间占满，床头的两个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衣帽架上挂着几件颜色不同的袈裟，样式却是同一种。地上的灰尘在透进窗的阳光下飞舞着，得好好搞一下卫生了。

拉格纳没有否认，毕竟他也没地方可去了。

“谢谢，住在别人的地方还挺不好意思的。”

“哎呀，这有啥的！如果你经常去世界各地旅游，就知道借住是很常见的事情啦。”

“这么说，你去过很多地方？”

“嘿嘿，没错，浪客走遍千山万水，看到皇宫外的人间烟火。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下次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现在你东西理完了没有？我带你去集市上逛逛！”

“别，我想先洗个澡来着，这里有热水吗？…”

正午的阳光刚好，午后煮熟的空气带着甜牛奶的香味。佛洛兹镇的集市好生热闹，有拿着铃铛招呼人的牛头大叔，也有把水果层层搭成城堡的花房姑娘。他们贩卖着诗意的生活，眼睛一闪一闪地讲着每一个物件背后的小故事。

“这里一直都这么热闹吗？”拉格纳好奇地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一切，在他的前十八年人生里，除了贸易与远征，他几乎没有踏出过狮群的那片领地。

“也不是啦，主要还是因为最近火把节要到了。”一提到这个，鸿的兴奋直接写在了脸上。

“火把节？”

“没错，火把节就是这边最盛大的节日了。从这天日出的时候开始，到第二天日落，人们会把家里的灯全部关掉，照明和出行都只依靠火把。镇上的孩童、大人和闲人都会走出家门，举起火把，挨家挨户排成长队沿着整个小镇游行。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生命的敬畏。因为这是座流浪者组成的城市，所以这一天又被称为“流浪汉的朝圣”。

拉格纳能看到鸿的眼睛在放光，的确，光听描述就已经能想象那般恢弘的场景。他对火把节也很感兴趣，狮群也有不少更为复杂的仪式，但大多是用于祭拜亡灵或是纪念先祖。最重要的是，那些仪式从未给人们真正带来过幸福。

“牛姨，这串佛珠怎么卖？”

拉格纳刚想继续问火把节的事情，鸿已经和路边一家摊子的阿姨搭上话了。

“小虎回来啦！这个佛珠是刚进的货嘞，恁看这个光泽这个色相，不信恁拿一颗烧一烧！保证不会有塑料的味道。价格的话，看在是老顾客的份上给恁打个对半，一百银子，成交否？”

“是真东西吗？那成交！”

拉格纳还在看那串佛珠的奥秘，鸿已经高兴地付完钱把佛珠戴上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是真货的？”

“这个嘛，你想学吗，有机会教你！”鸿把玩着臂上的佛珠，笑得很开心，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类东西。

“不过其实这里的人不会卖假货的，至少我没遇到过。也许人们都认为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心理只剩下恶意，但如果这群人抱团取暖…竟然就会有一种奇迹般诞生的善意。神奇吧，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鸿摊摊手笑了笑，朝拉格纳打了个跟上的手势后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拉格纳还在回味鸿的这段话，如果真的有这种善意，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聚在一起行凶作恶呢？…等他回过神来鸿已经走得蛮远了。

“干啥在这里站着啊，你不用一直等我的。”拉格纳跟了上来，发现鸿没有继续往前走。

“你看那边，好像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鸿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闹腾的地方，各式打扮的人都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像是在看什么滑稽的东西。

拉格纳和鸿往前靠了靠，挤过人群，他们终于看到了这座小镇藏起来的“恶意”。

“小子，你还想跑哪里去！已经是第几次偷东西了！”一位剽悍的虎人涨红了脸，气喘吁吁地在人群里大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声音几乎被议论声淹没。

拉格纳看过去，被不客气称呼为“小子”的是一只脏遢遢的小狼，头发已经长到能遮住眼睛。很难想象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装着面包水果的篓子，他在颤抖，是寒冷还是害怕？

“道歉有用吗，你父母就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吗！而且我之前还看你可怜已经给过你很多吃的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那位虎人越说越激动，撸起袖子朝着那只小狼走了过去，气势汹汹的架势让旁边的路人都后退了几步。

小狼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他是没听见虎人的警告还是已经没了逃跑的力气？拉格纳不忍心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可自己两手空空的也帮不了什么。但就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身边的鸿突然走了上去。

“诶诶，好了好了，成叔，对小朋友这么凶就没必要了吧？今天你就给我个面子，东西的钱我帮他付了，回头再给你带几罐狼族的红酒哈！”鸿笑着站到了小狼的身前，那一刻他如一颗挺拔的杨松。

那虎人虽莽撞，倒也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俗理。他先是对鸿的出现感到惊讶，接着面色一沉，即使不说话也能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现在知道回来了，如果你只是浪费了一年去玩乐的话，下个月的大选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虎人没给好脸色，也没收鸿递过来的银子，转身离开了人群，只留下鸿独自站在原地，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跑了，那孩子跑了！”

周围人的惊呼让鸿想起了那只小狼，他看向原先的位置，小狼和拉格纳都已没了踪影。鸿也走出人群，朝着某个方向跟了上去。

“小朋友你要去哪？”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鸿和那位虎人身上，若不是那孩子走得急，带着篓子撞了下拉格纳，或许他就此失了行踪。拉格纳没想到样貌年幼的极地狼速度就已飞快，加上对方娴熟的障眼技俩，估计是个惯犯。

“不用追了。”

忽然有人抓住了拉格纳的肩膀，一看竟是鸿。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他对这的地形足够熟悉，数不清的岔路口就能让他白费不少功夫。

“为什么？”

“那狼崽该是命苦，欺负弱小者，咱虎家人没有这样的规矩。”

“…你们虎人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而且他都了别人的东西，难道就一直纵容下去吗？”

拉格纳沉默片刻，准备继续动身，又被鸿一把拉住了手臂。

“那你告诉我，让一个孩子在这个冬天活活饿死，你忍心吗？”

拉格纳一时语塞，他犹豫了。

众人看着报纸飘摇的街道，那小狼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