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我相信我会时常回忆起这个美妙的草原之夜。我们正在一次长途旅行的途中。不幸或幸运的是，我们所搭乘的汽车抛锚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旱地中央，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坦的荒漠，只有一棵枯死的金合欢树的遗骸仍勉强保持站立。我们请求了救援，但对方告诉我们至少还需等待八个小时，于是我们只好待在原地。他提出下车走走。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而我从来不害怕冒险。我们踩在混合着砂砾与不知名的植物枝干的浅薄土壤上，谛听着柔和的西风怀揣我们的脚步声飞过我们的耳朵。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可以清晰地望见斑斓的银河，甚至期待过有一两颗流星划破深蓝色的天际。当越来越浓的夜色逐渐笼罩一切时，我们在一处干裂的泥土上坐下，无声地迎接着一路相随的星光。那时，我尚未戒掉我的木天瘾。

“三十年了，你还会想念那个疯狂的年代吗？”是他打破了寂静。

一阵烟雾袅袅升起，暂时掩盖了高悬的星空。

“我想，会的。”我漫不经心地说，视线没有离开低空的群星。

“哦？”他饶有兴致地回答道，“为什么呢？”

我深吸了一口紧紧攥着的叶片，默默感受着令人陶醉的气息轻盈地在我的脾肺中蔓延。不知不觉中，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熟悉的景象。

“你可不要忘记了，那个时候可还是有黑雾的。”他说。

我辨认着模糊不清的影像，吐出藏在肺部的最后一团烟雾，缓缓地说：“好吧，有它。”

接下来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一种不知名的动物的嗥叫声从我们的身后升起，又在头顶消散，告诉我们此地并非久留之地。这时候，我看清了眼中的一切：

“有它，但有你。”

苍白的星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尾巴似乎和什么东西紧紧纠缠在了一起。——是远古的回忆吗？

回程的时候，他说：“你知道吗？要不是你，也许我早就忘记那一年是怎么样的了。”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十年迷雾，百年冰霜。风雪过后，犹记繁花。

-----------------

英文版首发于FurAffi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