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状:谐律遗民与人类
谐律的遗民们,尽管在最开始踏入宗主世界时抱着相当谨慎的态度,但很快,他们就认清了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以及这个世界的支配种族——人类。
关于人类,埃奎斯陲亚的子嗣们对他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方面,正是因为他们对谐律的故土失去了信念,大静止才卷走了几乎一切;另一方面,也是正是因为从他们的思念中激发出的念想,才令谐律之国得以从虚空中成型,闪耀在高山之巅。
对于人类这个主题,小马们永远不会缺少谈资。一些对他们报以热忱,坚信全然地拥抱这个种族会为遗民的未来带来无尽光明,而有时这种信念显然乐观得过了头。另一些则要消极得多,力求杜绝一切与人类的往来,就像月银火之于埃奎斯陲亚那样,令埃奎斯陲亚之于宗主世界。而后者的理想,不论是从遗民的马力物力来看,还是从人类在地球上的分布情况来看,都相当不符合现实。
绝大多数小马对这两种观点并不买账。在谨慎和一点点的冒险中,他们尝试去触碰和试探这个于他们而言恩过共存的物种。而对于人类意识是小马国存续之关键的理论,也时常暴起反对的声音。这些反对,一方面来自月银火巫法理论对小马们而言,不论其真实性,实在太过离奇、难以接受的原因;另一方面来自大静止本身留下的创伤与开拓新世界的压力的共同作用。在此期间,一些小马表现出某种应激行为,比如分外执拗地与人类个体寻求联系,而这个行为,虽然一些诞生了好的结果,但另一些则变成了悲剧的起源。
但很快——在最开始的三个月内,巫士们便建立起对人类接触行为的管控系统。在此之后的一切人类接触行为都需要事先征得许可。而在一些人类参与的恶性事件发生后,这一许可变得尤为珍贵,而任何绕过这一许可的行为都会导致相当沉重的惩罚。
那些恶性事件,我想我还是有必在在这里说上几句,用以警醒我的读者,特别是那些觉得世界上只有阳光和彩虹的家伙,不论这个家伙是小马,是人类,是狮鹫,是龙,还是别的什么有情。但我想尽量以一种中性的语气去叙述这些事情,因为不论是太过乐观地看待人类,还是太过悲观地看待,都不利于在学习与人类的相处之道。
最严重的恶性事件,也是导致接触许可变得无比珍贵的直接原因,有着一个相当波折的经过。它的起因,只是一个小马在工作间隙下山来到人类聚居处,和一个人类青年交为伙伴。但是在一些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信息本身就会害死人。小马之存在的消息最终泄漏了出去,溜进了一些最不该流进去的耳朵里。而后,正如大多数有情所知道的那样,这些耳朵的主人们纠集起来,找到了一个迫切需要稀奇宠物的巨富,扣押了那个年轻人,控制了那只小雌驹,最终令一场大火发生在最不该来的时候,十余个小马葬身火海,一百余受伤,而被那个团伙趁乱掳走的同胞们,则达二十二之多。
虽然巫士们令这个团伙咽了气,掐断了信息进一步扩散的渠道,也咒杀了那些人的上游。但失踪的同胞仅仅寻回了五只,其中一只被找到时已经成了皮草大衣。剩下的马驹们仍旧下落不明。分布在世界各处的巫士特工们仍在积极活跃,但找回他们的希望渺茫。
这件事给许多小马提了一个醒,尤其是总是对人类抱着无尽善意和无限好奇的那些同胞们。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带来的潜在危害更甚于那些过分抵触人类的。至此以后,虽然接触许可变得珍贵了起来,但也不再有那么多小马想去接触山脚之下那些有情了。而且按照这种发展,人类接触部门永远也不会吸纳人类成员进来。
但事实是,我们之后吸纳了一些人类,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成为了巫团特工的干员。所以,那会的确发生了一点转机,而转机便来自巫团的对这个世界的一项研究中。
就像以前探索埃奎斯陲亚世界的最深渊那样,巫士们对宗主世界也进行了探索,尽管那会儿有堆成山的东西需要处理,比如独角兽的心灵施动发动不了、飞马再也无法飞上高空,蹄子也没法凭空“握”住东西……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对我们充满了敌意,但至少还愿意向我们展示真相。而那会儿它展示给我们的真相便是:正如人类的意识可以形塑埃奎斯陲亚世界,他们的意识也能形塑出特定的小马生命。而后者所需要的意识流强度出奇得低,低到可能只需要一个人对该有情有一两年的思念即可。
这个从人类思念中诞生的小马,如果他/她来到宗主世界的话,那么理论上是一定可以找到七十亿人类中找到她的“宗主”的。事实上,他们找到彼此的难度远比想象得容易得多,他们身上存在着某种特别的联系与共时性,导致他们总是能碰见对方。
这个发现——自然是引起了新一轮的恐慌,但很快就被证实了。一个小马在她一次下山过程中偶遇了一个登山客,在他们目光的下一秒,他们就抱在了一起(至少她是这么描述的)。那个登山客的笔记本电脑里存着海量关于那个小马的东西,有文字也有图像,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弄的。而他这次来这边,只是因为这里是他大学结业之旅的第一站。这是他第一次来这边,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撞见了彼此。那个人类之后把结业之旅剩下的时间全都花在了这里,只为与自己的“OC”——原创角色(据他所说),泡在一起。
那个人类虽然没有获得居留许可,但他是第一个允许带着有关谐律遗民的全部记忆离开这里的人类。而他的“OC”,也在外勤特工中弄到了自己的一席,随他一起去了德国杜伊斯堡。
新谐律庇护所不会对这种存在模态视而不见,也不会横加阻拦。虽然相关的理论与经验还很稀缺,而且月银火巫团的骨干们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但这事最终还是有了一个积极的开端。人类联络部为此还专门开设了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取得的,提供给那些总是被自己是某人OC这类想法纠缠的小马们,也就是所谓的“元我探索许可”。
元我——这个古怪的单词正是来自上面提到的那个理论——“元我形塑理论”。在这个理论下,形塑了特定小马的人类被称为那个小马的“元我”。这个名词,我自己对它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可能是对这个概念最合适的称呼了,但它饱含弗洛伊德式的心理暗示,总能让马不禁坠入有关灵魂联系之类的奇幻叙事中。在这个理论提出后兴起的另一波人类热潮,也和“元我”这个单词的心理暗示脱不开干系。
虽然,也有许多小马对此抱有相当深的疑虑,毕竟,一旦事情发展到需要让“命运”来决定前路的话,谁都会陷入不安,即便是最擅长用魔法操弄命运的月银火巫士们。因此,巫团的“每周例行仪式表”上多出来一个特别祝福仪式,专门用于给那些想要找到自己元我的小马们进行“命运赋强”。不论有效与否,这是对命运之类话题讳莫如深的巫士们第一次以组织规模干涉命运。
至此,小马与人类的接触才正式拉开帷幕。一批批被各自念头折磨的小马们踏出新谐律的庇护,前往五光十色的人类都市与乡间,寻找那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元我”,一些成功了,一些没有成功。对于那些成功的,元我们都叫人类联络部登记在册,既是为了保密考虑,也是为了确保新谐律在未来能有一些“外援”。
这个“外援”的想法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由天琴·心弦女士,一个相当热衷于人类事务的独角兽提出。同时,她还向新谐律提交了大量有关埃奎斯陲亚中人类之迹象的调查报告,大部分来自她以往泡在小马镇图书馆的那段时间。这些资料为了解人类意识对埃奎斯陲亚世界之形塑的影响具有莫大意义。对于天琴女士,我常常能在巫团中听见一种声音。它们声称天琴所做的不过就是挖出了一大堆老旧资料而已,这种事随便哪个阿猫阿狗也能做得到。我对此很怀疑,因为在还在埃奎斯陲亚的那段时间,我也曾花了数年时间钻研人类学——主要是为了解决冥想和符号象征学上的一些问题,但所获成果与天琴相比有如天壤。因此她值得我在此大加褒奖。
言归正传,在“元我探索许可”出现后不久,人类联络部便先后推出了“元我居留许可”和“人类特别行动干事”这两样东西。前者是给那些被认可为某个小马之元我的人类的新谐律居住证,而后者则是对那些服役于特别行动部门的人类们的称呼。元我们受找到他们的小马的鼓励,对加入巫团特工部们由有热情。即便如此,我很高兴特工部的干部们对这些人类保持着清醒的看法,只会将一些相对较平和的任务交给他们,而不是那些需要执行残酷魔法的任务。
这些人类干员一般会与和他们有联系的小马一起行动,就像最开始去到德国鲁尔杜伊斯堡的两位那样。但他们中的一些人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被卷进流血事件中,这一般是因为他们所联系的小马在此之前就是巫团特工的骨干。巫团不会轻易将原本执行重要任务的干员降级,因为能执行此类任务的小马本来就很稀缺。
所以,这些小马在出任务前都会叫巫团后勤部送来好些花精——一种使用密契技术从花朵中提炼的情绪药物,来稳定他们人类同伴的内心。所以,有时有一个太酷的“OC”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需要和他共同行动的情况下。
总而言之,新谐律所有有关“元我”的积极项目,基本上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这些小马与人类为新谐律提供了大量有关外部世界的信息,并且令巫团在世界各处建立后勤保障处与联络点成为可能。
如今,那些拥有元我的小马比例至今已达全部马口的二成,并且这个数值一直在攀升。虽然元我以及其弗洛伊德式暗示所导致的热潮已经退去,但仍旧有不少小马攥着一纸“元我探索许可”,满怀期待与悸动地前往新谐律之外的未知世界。对相关魔法知识的探索也在巫团的神殿中进行,将新世界的魔法延伸到更深远的所在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