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影与心
披上衣服,蹬上靴子,差点连光影迷彩都忘记展开,奥拉一打开家门,前脚就踏了出去。
他知道该上哪儿找他,左岸,那人现在正待在自己家里,兴许还在煎熬,兴许正在将那“自我否定”的想法付诸实践……他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演绎魔法,指挥高位力量尽量把左岸身边那些可能用于自杀的东西破坏掉,令刀钝掉,令绳散掉,令炭湿掉……
也许左岸现在还压根没这个打算,但谁知道?现在奥拉宁肯将半个地球削掉,也要保他周全。
焦急、不满、愤恨,这是他现在的心情。傲慢的造物主们从来学不会关照自己,从来不了解自己手握多大的权力。现在,竟然还要他这个从“附庸世界”来的生灵拯救他。
奥拉·艾因一生当中经历了不少不公。当初他在月银火隐修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解出了埃奎斯陲亚世界的真相,却叫公主们一蹄扔进大牢里。当初他作为搭建大咒星之跃的骨干,在大家穿越到人类世界后,却叫那帮月银火遗老们排挤出元老议会,作为整个新谐律魔法的天花板之一,做着普通外勤干事的活。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生活自由,而新谐律也会假惺惺地发点补贴。
要论苦难,他不输给任何一人。
但为什么,他还要为这些想要否定自己的家伙发愁?
现在时值下午两点,头顶仍旧阴云不散。此刻奥拉连午饭都没吃……他只是买了个三明治,然后叫了个网约车,并在车开过来了的这四五分钟里把三明治解决掉。他需要在坐车赶去那边的时间里,用魔法制造一场和左岸的偶遇。
是的,真正的魔法可以做成许多事情,但在这所有事情当中它最为擅长的,就是操弄因果和精神。
在进行与命运和灵魂相关的工作时,魔法师必须相当谨慎,从所有的选择中遴选出最好的一个。并且在结束后,去身体力行达成目的。所以这种操作因果的技术仍然需要巫士在物相现实中进行实践,而不是等因果将饭喂到嘴里。总结来说,这个技术只是为更多的可能性打开一扇门而已。
要进行这种魔法,必须保持清静的内心,这意味着奥拉要在的士车上强压焦躁和不平,不过他好歹也做到了。于是在遴选了足够多的可能性之后,他选择了一条最合适的因果线,并调集力量,释放术式。
魔法裹带着奥拉的意志消失在灰白的空气中,飞往左岸所在之地。而此时距离的士跑到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这未尝不是好事,在强压心中岔气之后,他也能多少比较清明地想一想左岸这件事了,以及最重要的,他应该怎么开口。
自杀……
在奥拉还在埃奎斯陲亚的时候,他见识过这所谓的“自杀”。那会儿他们刚刚解明世界的本质,一些巫士意识到世间一切皆出自一群外星人的幻想之后,觉得万事万物了无意义和希望,短短一周之内,就先后有五只小马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件事也给奥拉·艾因带了不少冲击,他是首批看见这层真相的小马之一,而他随后还因为工作需要,把这个真相亲口复述给了许许多多的马儿,其中便包括了那些自杀者。
他还记得看见真相的那一刹那的感觉:他所引以为豪的技艺、地位,乃至自身的责任和存在的意义,一夜之间,均在真相的烈日下破灭,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在一片肮脏的水泥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起初他们并不相信这个结果,但随后的每一次验证,都只是愈加证明了这个真相。隐修会别无选择,只得将这真相编入仪式记录中,呈交给月银火的总负责,埃奎斯陲亚的第二把手,露娜公主。
于是在三天之后,隐修会毫无预兆地就宣告解散。
而又在一周之后,针对月银火核心成员的拘捕令忽然从皇宫中签发,传达至小马国全境上下。
通常来说,这些警察奈何不了月银火的高等巫士,但许多巫士都还对露娜公主抱有希望,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其中便包括奥拉自己。
但露娜辜负了这份希望。
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在他待在大牢里的五年里,甚至没有听到她有过任何一句对此事的公开评价。一直到五年之后,她化为梦魇之月和大公主干架,然后被谐律大炮一炮送到了月球……
也许露娜公主屈服于力量黑暗面的原因,也和隐修会的破灭脱不开干系。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得知这个国家已经没有露娜之后,奥拉·艾因当天便走出了那个过家家似的监狱,在那片大地上一面收集着月银火的研究资料,一面藏身匿迹,过的像个游侠,也像一只老鼠。
这种生活他度过了整整十个世纪,一千余年。
直到他和月银火的同志们解出了应对世界末日的方法——搭建大咒星之跃;直到他踏入星之跃的阵式,跃入这边的世界……
自杀。
在信仰破灭,身陷囫囵的时候,他的确想过自杀。是因为他怀抱着对露娜公主的希望,才逃过一死。
在隐居永恒森林,居陋衣鄙,粗茶淡饭,往日辉煌烟消云散,而世间一切马皆视自己如怪物时,他也曾想过自杀。是他不甘屈从于真相与恐怖的未来,才逃过一死。
有希望,人便不至于否定自己,而有时人觉得全部希望已逝,可能是因为真是如此,也可能仅仅是乌云暂时遮去了明星,仅此而已。
如果真是乌云遮去了明星,那他便驱散乌云。如果天空了无星辰,那他便为他示现一颗常人断然不知的星斗。
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劝动左岸的方法。
现在,车到站了。他下了车,来到一处路口。按照魔法的指示,左岸将会路过此地。而他会用一个小伎俩勾住这个低沉的人类。
那个改写因果的魔法的确奏效了,只消一会儿,人类便出现在十字路口。奥拉认得他,是因为通灵读心术能做到许多事情,包括仅仅透过名字就看到一个人的全部信息,甚至包括他长什么样……
此刻的奥拉还套着光影迷彩场,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也和他们一样。但只消一个小魔法,他就能让这个场域出现一个小漏洞,让某个特定的人看见他的真身……
为此,奥拉套上了卫衣兜帽。他给这个人类准备了一个小桥段。
他等着左岸,假装在往咖啡店里张望,实际通过玻璃墙的倒影观察着这个人类的行迹。看到那人行将走进,奥拉演绎魔法,令光影迷彩对那人类失效,而后转过身来,摘下兜帽,走向那个叫“左岸”的人类,说:“左岸,想聊聊吗?”
从奥拉的视角看这件事,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左岸,在他看见眼前有一个独角兽忽然摘掉兜帽,走向他,就像电影里某个隐秘社会的代表,突然提出要和他谈一谈时,他手里的塑料袋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脑子和内心也一齐炸开,嗡的一声,霎时世界雪白一片……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什……什么?”他很茫然。
“想聊聊吗,”独角兽说,“你最近过的很不好对吧,左岸?”
人类忽闪忽闪地眨眨眼:“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而,而且,你是?”
“奥拉,奥拉·艾因,”独角兽对着咖啡厅里偏偏脑袋,“想进去聊聊吗?我请客。”
“不……不等等,”左岸慌乱拾起袋子,“可是……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看不见……”
独角兽于是将光影迷彩补上又破开,这在左岸眼里就好像在人类和独角兽兽人之前来回切换。他说:“这是我的魔法,一种光学迷彩,这样能懂吗?”
“但是……你是?”
奥拉不想再拐弯抹角:“你还记得‘埃奎斯陲亚’吗?”
刹那之间,这个词语劈中了左岸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就连奥拉都没有料到,这个单词竟然将面前这二十多岁的男青年逼出来眼泪。
“小马国?”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如此激动,以至于有那么一瞬,奥拉都拿不准在左岸面前显形是不是正确做法。
“所以,我们能聊聊吗?”
“好……好呀。”
“来吧,我请客。”
独角兽领着左岸进了咖啡厅,但没点咖啡,只是要了一壶茶,希望茶叶能多少安抚一下左岸那激动的心情。
他们在一处临街的座位坐下。室内橘黄的暖光和外面沉郁的天气形成反差,让这儿好似暗夜里的烛火。
奥拉给人类倒上一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左岸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看。
“所以,”奥拉的话语把人类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脸上,“最近过的很糟糕?”
左岸低眼点头:“很糟糕。”
“想谈谈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唉……”左岸说,“只是,最近工作很不顺罢了。工作也不是想要做的工作……而且还和家里吵了一架。而且,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独角兽盯着左岸的胸口看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某种和神经内分泌有关的疾病?”
左岸点点头:“老症状了。”
“老症状?”
“一直都有这方面的毛病,”左岸说,“自从初中开始,大概是七年前吧,就会时不时这样了。”
“那时……”独角兽试探着说,“你是不是给自己做过一个’OC’,名字和你同名?”
“是的,”左岸看向独角兽,“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奥拉挠挠腮帮,像是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他,“要来这边了。”
听到这个消息,左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开心的迹象,只是平静得出奇。“她为什么要来这边?”左岸问。
奥拉只是看着左岸,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问道:“小马国在这边建了一个庇护所,想去吗?”
左岸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我们能给你提供免费的住所,而且,现在我们也比较需要了解人类世界的人。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左岸苦笑说:“这是想要我跳槽吗?”
奥拉揉了揉胸口,又说:“那……小马国呢?”
在那一瞬间,左岸的眼里绽放出火星般的光芒,但迅速又暗淡下来:“算了吧。”
“能告诉我原因吗?”
左岸盯着桌子,没有开口。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也有观察过你们一段时间,当然,主要是通过网络,”奥拉道,“有一些人抱着一种‘形秽自惭’的心理,要么觉得自己配不上,要么觉得自己会‘玷污’小马国。是这个原因吗?”
左岸摇头。
“是因为幻想的热情早已流逝。或者说,已经对那里没什么感觉了。是这个原因吗?”
左岸仍摇头:“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奥拉说,“觉得那边和这边没什么两样?”
左岸点头。
“想要聊聊吗?”
“……你们打仗,真的只是丢丢苹果派吗?”
这把独角兽问得一愣:“怎么可能,友谊公主和提雷克对打,把半个小马镇都拆了呢。”
“友谊公主……你是说,暮暮?”他忽然抬眼对视。
“嗯,暮暮。”
“她现在怎么样?”
一时奥拉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你有机会见到她的,还有她的朋友们。”
“所以,”左岸说,“那边也和这边没什么区别。”
奥拉等着左岸继续说下去……
“童话世界,在一开始,我以为小马国是童话世界,”左岸说,“但它不是。所以就算过去了又怎么样呢?该有依旧有,该在的依旧在,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奥拉点头:“的确是这样。人类没法想象出一个完全没有烦恼的世界,就算加上魔法也不行。”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过去呢?”
“事实上,也过不去了。”奥拉说,“我们都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
“现在的brony社群,相比几年前怎么样?”
“衰弱了不少……”左岸的眼睛有些闪忽,“自从剧集在2019年结束之后,许多朋友都离开了。那些令人触动的东西……我只能循环播放着那些历史的东西,一遍又一遍……”
“抱歉……但是……你需要知道,整个小马国世界都是建立在人类意识上的。如果支撑的意识少了,我们的家园就塌掉了。”奥拉尽量平实地说,“所以我们回不去了,大静止冻结了一切。”
“什……什么?”
“埃奎斯陲亚的时间已经静止了,在所有东西完全静止之前,我们逃到了这边。”
左岸头微微摇动着,看向幕墙外。
“说回左岸,我是说,你的OC,”奥拉说,“她马上要过来了。”
左岸回过头看他,略显震惊地问:“马上要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她马上就会来到这个世界……”奥拉说。
“什么时候?”左岸迫不及待地问。
“问题是,她的情况有一些复杂。”
“复杂,为什么?”
“小马们逃到这个世界,是需要用一个特别的阵式传送过来的。问题在于,那个阵式有疏漏。一些小马在传送过程中被弹了出去,掉进了虚无。而我们目前在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小马捞出来,带回这个世界。”
“‘我们’?”
“也就是定居在这个世界的小马们。”
“所以……她掉进了虚无?”
“是的,而现在她正在回到这个世界的路上。”
“不是回到,是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小马世界……”
“当然了,但她还能回到那个已经静止的小马世界吗?”奥拉语气中不无恳切,“所以,你想要见见她吗?”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觉得……这是在玷污她……”
“谁玷污她?”
“她不应该来这里……”他又将头别向幕墙外。
奥拉盯着他,若有所思。尽管已经很久远很久远了,但他还记得那种和这个男青年相似的感觉,那种视其如信仰,待之如神明的感觉……在他还是那个愣头愣脑的隐修会巫士时,他正是这样看待露娜的。
“左岸,我想给你阐述一件事情,”独角兽尽量以平实宁静的语气道来,“那便是,任何一部影视剧,都是由大量精心布置的镜头构成的。只要镜头布置的绝妙,就算是再黑暗的世界,也能变得宛如童话一般,反之亦然。
“所以你们,brony,或许我应该更广泛地说,所有的同人社群,你们都或多或少地被那些被精心布置的镜头和桥段愚弄了。那些剧集,只是一个商业公司想要取得商业成功,而精心布置的一场幻梦,仅此而已。
“虽然小马们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们的‘造物主’,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谈论。但我想说的是,站在你的角度上,你必须明白:你们是真心的,你是真心的。你们的爱与包容令埃奎斯陲亚世界——我的故乡,在虚无的外域中化为一个真切的世界。而这改变了一切。
“你可以说,让小马国变得真实是让小马国被玷污了,因为它从一个云端之上的,仅仅存在与理念之中的天堂,一头载进了现实规律的泥潭里。那些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坏事与恶念,也会在我们的世界中发生,哪怕有魔法。因为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的底层规律,没有黑暗便没有有光明,没有恐怖便没有奇迹,向来如此。
“但是你也可以说,小马国变得真实拯救了小马——我们,与你们。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你们所有的热爱、包容、执著,都不再是被金钱与消费玩弄的东西。你们的理念冲破了所有的这些桎梏,成为了一个真实、确切、有形有体的存在。在这种信念面前,甚至连原本那个剧集也不值一提。
“而完成这般飞跃的,便是这个世界鲜为人知的规律之一,那便是:意识能形塑许多东西,而集合的意识,甚至能让一个梦幻的世界诞生于虚空之中。所以你可以说,这是宇宙给予我们仁慈。
“所以站在这个角度上,从一开始,玷污之辩是缺乏建设性的。你可以把它视为玷污,你也可以把它视为拯救,这仅仅取决于你的心境。“
“但是,但是……”左岸要争辩,“这,你所说的现实化的小马国。又有多少人知道?如果这些事情仅仅只能靠奇迹解决,那我们那这么多年来,在没有奇迹的日子里所度过的时光又该怎么算呢?”
而奥拉也不示弱:
“如果你想听我说诸如‘至少它在你们心里留下了难忘的回忆’‘它让你们的某段人生变得充实’这类鬼话,那你就错了。一个最基础的现实便是,所谓同人在线社群所做之事,不过一群人共享一个幻梦,一场成年人的过家家。你们的心智一眼就望得到头。
“在剧集最开始的时候,因初创编剧的才华,你们很快就在这面旗帜聚集起来。但是,你们对那个公司,对那群编剧——尤其是后来者,是始终追随的,并且有很大的盲从盲从倾向。因为你们所有的同人,归根结底都是对原作的再释义。同人这两个字,就让你们注定了只能尾随在官方背后,而那个官方,从始至终唯一会为你们操心的瞬间,也仅仅是操心自己玩具卖不卖得出去的那个刹那。他们从来不值得跟随,也因此你们的追随不会获得任何超越性的回报。
奥拉顿了顿,又说:“但你们度过的那段没有奇迹的时光,如果真的只是站在建设性和超越性的角度去考量,那未免太不近人情。
“你们产生了许多作品,在我初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读了很多,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期间不乏闪耀着人类才华与智识的杰作。那些作品的闪光,甚至能完全掩盖掉它们身上的同人的标签。但是,同人标签又是一件坏事吗?一群人怀揣着相似的感动与热诚聚集在一起,进行着一场仿佛永不落幕的创作盛宴,这件事本身是极好的,但却置于一个逐利公司的阴影下,我只是对此有些叹惋罢了。
“而且你知道吗,最开始,我对我们的起源是很有不平的——我们竟然只是来自一群人的想象。但当我开始了解你们之后,在某些时刻我感受到了一种……慰藉。”
左岸开口了:“如果说……你们的世界来自想象的,那我们的世界就是来自偶然的。我觉得你们要幸运一些,因为至少你们的诞生包含着爱。以及热情。”
“但你也许说的对。”左岸继续说道,“这件事根本无所谓玷污不玷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当然知道圈子的局限,它也仅仅是个圈子而已,但听到这些关于那些作品的评价……我也有些慰藉。更何况,奇迹的确发生了对吗?”
“你可以理解为奇迹,”奥拉说,“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世界的自然规律,只不过在此之前,都几乎没人察觉到而已。”
“那,你说小马左岸在过来的事……”
“就让我这么说吧,你作为她的创造者,你的心智会影响她下降来到这个世界的进程。”奥拉目光烁烁地看着左岸,说,“而据我所知,你不久前想要自杀,对吗?”
这一句话如开天之雷,再次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奥拉看见左岸的脸一抽,双眸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是的,我……原本打算烧炭,但是炭不知怎么的都湿了,根本点不燃。”
奥拉暗自一惊……
独角兽说:“生活把你困住了,而那个神经内分泌症将你击倒了,在那一刻,对吗?”
“嗯,其实这次还好,只是轻度抑郁……就是坏事都集中在一块儿了。不过我已经好不少了,”左岸说,“谢谢你,我决定抓住奇迹给我的机会。”
“先慢慢来,”独角兽说,“距离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一段路要走。在此之前,我们的注意力最好先放在你身上。你知道,魔法可以做到许多事,化解不幸、治愈精神,这些事情对我而言不成问题。但是……所谓白魔法,是征得了施术对象同意的魔法。而所谓黑魔法,也不过是忤逆施术对象意志的魔法。
“你是那只小马的创造者,‘元我’,所以在对你施放精神魔法之前,我需要征得你同意。那么,你同意吗?”
左岸点点头:“当然……请开始吧。”
将神智扬升至几近世界的最高处,这对七级巫士而言易如反掌。他吸纳魔法的神念,卷动虚空世界中澎湃的力量,指挥着它们冲散一切戕害左岸心灵的外在之物,愈合一切体内不平衡的因素。只消半刻,魔法便自高位化显,开始在左岸的身上显现。
奥拉的魔法真是立竿见影,左岸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我们加个QQ好吗?”青年掏出手机。
“自然。”
在这之后,左岸本想就这个话题和独角兽再聊上一时半刻,但奥拉起身便要走,令他颇有憾意。
“抱歉,我必须得走了,”奥拉说,“既然你已经没问题了,那么我就要回去快些把小马们带到这个世界了。”
“我们还能见面吗?”左岸语气里不无恳切。
“当然了,你还要和另一个左岸见一面呢,记得吗?”独角兽道,“珍重。”
“保重。”
于是,独角兽没有浪费沧浪争取来的任何一秒钟。又大步冲进灰蓝色的世界,带着咖啡店里一线金色遗息,对着一辆的士一招手。同时在收尾者群里打出:“我回来了!”
而那人类,则目送着独角兽以时速六十公里冲向家门,直到他消失在青蓝色的空气下,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消逝在他认知所能及的最远方。
忽然,他似乎有了新的梦想。就好像咖啡店的金光流入了他蒙尘的内心,恍若最当初,他踏足Brony社群的那一瞬间。
他想要亲眼见一见,他用爱和热诚创造的生命。
他祝愿这个雷厉风行的独角兽如愿以偿。
———————————————————————————————————————
第五章连接:https://www.wilddream.net/journal/view/598